卓文君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边,但为免惊动旁边的人,两人并没有交
谈,只是交换了几个眼神,然后便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相较袁宵而言,卓文君行动起来无疑更加方便。
虽然她只要现身,人人都能看到,但毕竟算是半个阿飘,行动迅捷如风,几乎不会被守卫们捕捉到。所以她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就开始代替袁宵在附近进行探查。
“一个好消息。”很快,她就转遍了整个宫殿,回到袁宵身边,低声道,“这里并不是皇帝所居的禁宫,而是一座独立的离宫,虽然守卫森严,但跟皇宫肯定不能比。”
袁宵闻言也松了一口气。
不需要在汉武帝刘彻眼皮底下拐人,这就很好。否则总觉得压力山大,害怕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发现了。
刘彻在其他方面或许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身为帝王,他足够聪明睿智,洞察是非,这就很难应付了。万一被抓住,袁宵觉得自己估计也很难脱身。
幽居长门的日子显然并不好过,估计是太无聊了,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所以陈阿娇在花园里一待就是很久,直到有宫人匆匆前来,在她耳畔说了几句什么,阿娇这才起身,这才由一众宫人簇拥着回住处去。
袁宵和卓文君跟在后面,不时打量一下这座皇家园林。
这里宫殿精丽,环境雅致,遍植花木,看起来阿娇的待遇的确没有因为废后而被影响。
好在她应该也很不耐烦总被一群人跟着,又或者有别的目的,回到宫殿里,便强势地让其他人都走开,自己独自留在房间里,这才给了袁宵可乘之机。
她在卓文君的指挥下,避开了所有的眼目,艰难地来到了房间的窗户外。
袁宵小心靠近,正要抬手敲击窗棂上,忽然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声音,“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
她不由微微一怔,来之前做了很多功课,《长门赋》当然也是看过的。虽然不能背诵全文,但听人说起一定会有印象。
原来这个时候,千金买赋的故事就已经发生了。
或许之前那个前来禀报消息的宫人,说的就是这件事,所以阿娇才匆匆赶回来,要看当世最出色的才子司马相如为自己写出的赋。
她伸出去的手不由顿住,而后慢慢缩了回来,且忍不住转头看了卓文君一眼。
卓文君离得远,听不见屋子里的声音,只能以担忧的视线看向袁宵。袁宵朝她微微摇头,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窗棂,并低声道,“纵然千金买赋,若那人的心已经不再这里,又有何用?”
这句话泼冷水的意味已经很强了,袁宵做好阿娇会惊动其他人的打算,所以敲窗户的同时,已经看好了自己的退路。
但好在情况没有坏到那个地步,屋子里陡然一静,过了好一会儿,也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是阿娇也在敲窗户。
袁宵想了想,再次不紧不慢地敲了三下。
窗户很快被支了起来,袁宵后退两步,抬起头来,越过窗台,她终于看见了站在屋子里的人。
能在刘彻少时得到“若得阿娇,必铸金屋以藏之”的承诺,陈阿娇无疑是美丽的。她美得艳丽张扬,咄咄逼人,乍一看叫人不由自主地慑服,但对刘彻那样的男人而言,只怕锋芒太过。
即便是如今幽居于此,她眉宇间也仍旧残留着几分因为身份尊贵而养成的骄傲。只是这骄傲也仅剩几分,其余的都被憔悴和黯淡挤占,将她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
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不快乐。
袁宵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非常难过。
她想起无数以阿娇为主题的作品,两
千年以降,她的故事始终在后人口中流传,意难平者不知凡几。可是,于阿娇本人而言,又有何益处呢?
她是如此真实地被囚禁在这座宫殿里,也被囚禁在自己的世界里,难以走出。
愣怔间,对面的人开口了。“你是何人?”她问。
“我……”袁宵微微一顿,而后才继续道,“我是来帮你的人。”
“藏头露尾,潜入皇家御苑帮我?”阿娇脸上露出一点嘲讽的神色,“我虽然落魄了,但料想还不至如此。以你的样子,也帮不上我的忙。”
“如果你是想要重新得回皇帝的宠爱,我当然帮不上忙。但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袁宵道。
阿娇笑了起来,“我为何要离开?”
她展开手臂,比划了一下自己如今的居所,“你看这屋子,每一样摆设都精美贵重,衬得起我的身份。阿彘曾说过,‘当作金屋贮之’,我如今虽没有金屋,但这屋子,价值亦不逊于金屋了。他连废了皇后,也没有忘记少时的誓言呢。”
说这番话时,她脸上带着笑意,但袁宵总觉得她下一瞬就会哭出来。
她在心里怀疑,长时间饱受冷落,阿娇的精神上或许出现了一些问题,现在整个人都显得很不稳定,随时都会爆发。若再不能离开这里,说不准真的会有被逼疯的那一天。
“离开又不是不能回来了。”她沉默片刻,才道,“你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看过外面的世界了吧?难道你就不想离开这个囚笼一般的地方,出去走走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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