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浓没再干“坏事”,老老实实地酝酿睡意。
许是晚上讲了旧事,她便重新做起了那个久未造访的噩梦。
噩梦的开头都大同小异,她在一片迷雾里逃命,不知道目的地,也不知道来路,后面是野兽或是举着石头的人们,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她只能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两条腿没了知觉,她又渴又累,遇到了一个看不清面孔的陌生人。
她头重脚轻,梦里脚踩在实地上都是飘飘忽忽的,吃力地挪动着沉重的步伐,向对方询问:“你好,请问这里是哪里?”
对方不说话。
“你好?”秦意浓隔着白雾,往近前看,眼前却忽然一花,跟着是瞳膜刺痛,闪光灯密集交叠的声响让她后颈猛地蹿起一阵凉意。
“日前你的父亲……”
“不回应吗?”
“解释一下吧?!”
“你当初撒谎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戳穿?”
“你这样做对得起一直支持你的粉丝吗?”
“道歉!起码要下个跪吧。”
……
眼前的白雾渐渐具象化出了一个个架着长枪短炮的记者,狞笑着,幸灾乐祸着,越来越多,像一张铺开的巨网,向她包围过来。
她瞳孔骤然缩了一下,抬手挡住自己的脸,后撤了一步,拔腿就跑。
后背全是汗,眼前也被汗水糊得看不清来路,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秦意浓跑得越来越慢,她的肺部撕裂一般地疼,喘口气嗓子里便跟风刀卷过似的,一刀一刀地在割裂她的喉咙。
她跪跌在地,双手撑在冰冷的泥土里,迷雾散去,是一座熟悉的山谷,一道一道的声音冒了出来。
“贱人!女表子!破鞋!”
“八百里以外都能闻到你身上的骚味。”
“像你这种人,还是死了干净,浪费空气。”
“忌日快乐。”
“祝你出门被车撞,全家不得好死!”
声音反弹到山壁,空谷里产生巨大的回声。
秦意浓神情痛苦地蹲下来,双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是梦,不听。
不要听,很快就过去了。
唐若遥被她忽然抬手的动作挥到了脸颊,直接惊醒了,她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迅速伸手按亮了床头灯。她拉下她捂着耳朵的其中一只手,在她耳边轻轻喊她的名字:“秦意浓。”
“……”
唐若遥推搡她的肩膀,声音提高:“秦意浓?”
秦意浓始终没有反应。
唐若遥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对方困于梦魇中苍白的脸色,下定了决心。
秦意浓倚靠在床头,背后垫了两个枕头,双手捧着唐若遥端过来的温水,小口地抿着,嗓子还略微有些哑,眉目里透出几分歉意:“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唐若遥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
唐若遥盯着她,不说话,眼神却很倔强。
秦意浓沉默一秒,老实交代道:“就是晚上和你说过的。”她顿了顿,犹豫说,“其实……”
“其实什么?”
“我知道是在做梦,过一会儿它自己就醒了。”
“既然我在你身边,为什么要等它自然醒?”唐若遥理直气壮地说。
秦意浓哑然。
秦意浓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辞,道:“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那么紧张。”还用那种法子,秦意浓刚才被吻醒的时候,面前是唐若遥虔诚闭着的双眼,还恍惚以为自己是做了个美梦呢。
唐若遥眼睛都红了一圈,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胡搅蛮缠道:“我就是紧张!”换自己这样看她紧不紧张,站着说话不腰疼。
秦意浓气势一下子弱下来,词穷地讷讷道:“那你……”她心里叹了口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示弱地看向唐若遥:“我想洗澡。”
唐若遥:“这里有换洗衣服吗?”
秦意浓:“关菡带了,在客厅的沙发上。”
唐若遥顺嘴问了一句:“关菡人呢?”送她进来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对方。
秦意浓表情出现了一段短暂的空白,继而是几息的静默。
然后唐若遥看着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你进来,随便找间客房睡,顺便把客厅沙发上的换洗衣服拿进来,我在一楼的主卧。”
唐若遥:“……”
秦意浓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她原来的计划就是给唐若遥上上课,没想过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自然忘记了在院里候着的关菡。
关菡提着衣物袋进来的时候,秦意浓理亏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虽然是她的助理,但自己这个疏忽未免太大了一点。
关菡吹了一晚上风,唇色和肤色都白惨惨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怨言。
“秦姐,东西给你放这里了。”
“谢谢。”秦意浓叫住她离开的背影,“关菡。”
关菡回头:“秦姐还有什么吩咐?”
秦意浓:“下个月给你涨工资。”
关菡露出一个矜持的笑:“谢谢秦姐。”不枉她等了那么久,她的cp果然又搞到床上去了!
秦意浓挥挥手:“下去吧。”
关菡体贴地带上门。
秦意浓抬指捏了捏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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