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桐神情木讷,双眼没有焦距地对着景行,一点反应也没给。
俞轻寒看景行那样儿看得憋气,对于萧桐还是没有反应感到有点心慌,在心底又隐隐地松了一口气,冷笑着讽刺,“我早就说过,景小姐对萧桐还没那么重要,现在人也见了,效果也没有,景小姐没什么事就回去吧,萧桐的事儿不劳您费心。”
“然后呢?把萧桐留给你,让你慢慢折磨死她?”
俞轻寒现在听不得死字,尤其这个字还从景行嘴里出来,她听在耳朵里就跟吃了炸药似的,一点就着,恨不得在病房里就揍景行一顿,“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我告诉你,今天我让你来是看在萧桐面子上,不然你以为你能进得来?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你一辈子也甭想再见着她一面儿!”
景行咬着牙,看俞轻寒一脸嚣张的样,又看看萧桐,一口气才忍了下来,不过空气里已经火化四溅,只怕再不拦着点,这俩人真得在萧桐病房里薅着头发打起来不可,这里现在是俞轻寒的地盘,外面还一堆保镖呢,打起来吃亏的是景行。
陈落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才跟进来的,连忙插在两人中间,咳嗽一声,各打五十大板:“吵什么吵?萧桐病情再恶化你们谁负得起责任?想吵的都给我出去!现在病人需要的是安静。”
果然一提萧桐,二人纷纷熄了火,别过脸去谁也不看谁,陈落又干咳了一声,对俞轻寒道:“俞小姐,关于更改萧桐的治疗方案的问题,有几点需要您确认一下,您看能不能屈尊去我办公室坐坐?我们好好谈谈?”
俞轻寒僵了一阵子,才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跟着陈落出了病房。
等俞轻寒和陈落都走了,景行才搬了张凳子坐在萧桐床边,拉起她的手,拇指和食指圈者她的手腕比划了一下,“细了两公分。”景行低声骂道,“俞轻寒这个畜生。”
景行又自责又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态度不再强硬一点,让萧桐跟自己一起去香港?虽然萧桐不愿意再沾这些事,但她这人性子软,软磨硬泡几遍一定会答应的,只怪景行自己没有坚持,才把一切搞成现在这样。
想起俞轻寒明明是罪魁祸首还一脸的理直气壮,景行就气得发抖,恨不得一把掐死俞轻寒,省的萧桐再被她祸害。
但是事已至此,景行又不得不往好的方面想。
至少,萧桐人还活着,不管怎么样,人活着就有希望。
景行擦干眼泪打起精神,给自己鼓鼓劲儿,不能放弃,萧桐现在已经放弃了,要是连自己都放弃了,萧桐还能靠谁呢?难道靠那个自私心狠的俞轻寒?
景行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活法,骨子里带着坚韧,遇到坏事总能往好处想,踩着荆棘也能走出一条路来,说得难听点,就是有点“阿Q精神”。景行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这点阿Q精神。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普通人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容易二字,都是遇到困境咬牙闯过来的,那些闯不过的,早就淘汰在了荆棘丛里。
“萧桐,我给你煲了你爱喝的山药排骨汤,可能没你煲的好喝,不过汤上面的浮油我都撇干净了,盐也只加了一点,你口味清淡,应该吃得惯的。”景行吸吸鼻子,强打起笑容,打开自己带的保温盒,汤还冒着热气,她盛了一碗,拿汤匙舀了一点,晾凉了,送到萧桐嘴边,“不吃饭怎么行呢?你本来胃就不好,饿坏了,那胃里绞着疼的滋味你又不是没尝试过,到时候可有你好受的。”
萧桐的眼睛木木地看着前方,景行就这么一直举着,边举着边轻轻柔柔地哄萧桐张嘴,就跟哄小孩儿似的。
萧桐木了一会儿,突然的,眼珠子动了动。
景行没有错过这个细微变化,心都揪了起来。
萧桐没有焦距的眼睛,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视线聚在了景行眼睛上。
接着,她轻轻地张开嘴,抿着汤匙,把那口温润清淡的汤咽了下去。
“萧……萧桐……?”
“阿行。”多日的失声让萧桐的嗓音异常沙哑,音量也跟蚊子差不多大,注视着景行的眼睛,嘴边努力地拉扯,终于扯开一条浅浅的弧度,“你回来啦。”
“萧桐……”景行这回是真的忍不住哭出声,又惊又喜,热热的汤洒在手上,手背红了一片,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烫,她放下碗,一把抱住萧桐,眼泪全部浸在萧桐肩膀上,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好起来的,我就知道你会好起来的……”这些天景行被吓坏了,来之前陈落给她打了好几遍预防针,说萧桐有可能一辈子好不了,景行都快绝望了,这会儿抱着萧桐呜呜地哭,恨不得把萧桐揉进自己怀里。
萧桐也僵硬地抬起胳膊,用布满青筋的手慢慢抱住景行的后背。
“嘘……”萧桐的声音在景行耳边沙哑又神经质地响起,腔调诡异又阴冷,“小点声,别哭啦,你再哭,他们会发现我们的。”
景行止住哭声,问:“谁?”
“魔鬼。”萧桐瑟缩了一下,“爪子很尖,牙齿很锋利,眼睛红彤彤的,全身都是刺。”
“千万别让他们抓住啦,被他们碰到,全身都会流血,生疼,疼得我睡不着觉。”
“你看我的手,全是血。”
萧桐抬起瘦弱的手臂,五指对着华丽的水晶吊灯,透着光,映出她蜿蜒的静脉和手上密密麻麻的针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