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茵的头疼很有道理。
这世上总是没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
沈林对李秋颜一心一意,但家里头就一个小小的豆腐铺,没法让娇花一般的李秋颜过上什么富足的好日子。
而文信王府却富得流油,文信王的日常生活,简直比他那先帝亲哥还要精致,李秋颜就算是嫁过去给他做个小妾,那也是锦衣玉食穿金戴银,过得比原先要舒服百倍千倍。
可再舒服,也有一条不好,这样身份的人,一向妻妾成群,要是争风吃醋起来,那着实是要命。
李秋颜也是深知这点的。
她从来都没有什么想要攀高枝的念头,她只是天生生得比旁的姑娘略漂亮些,就被爹娘当成了一棵摇钱树。从小到大这也不许那也不行,连想要多晒点太阳都晒不得,因为要是晒黑了一身雪肤,将来在贵人面前,那可是要折价的。
故而去年,当她只以区区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嫁给了沈林时,当真是把她的爹娘给气得心肝肺都在痛。
从前因后果来看,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甚至还一直都在让她痛苦不堪。可是当她就这么看着他们差点被自己气得吐血的模样时,虽然实在是很不应该,但她的心里确实还是感到很有几分快意的。
如今,她当真是攀上了一个高枝,还是一个父母过去连想都不敢去想的高枝,也不喜欢他们知道了会不会欢喜。
也许,这就是她不听话、不孝、对生她养她的父母心生怨怼以至于还牵连到了别人的报应吧。
李秋颜想着想着,也不禁轻声把自己的心里话都给说了出来。
“也许,这都是我的报应。”
沈茵扯了扯她的手道:“喂,说什么呢?什么报应不报应的?”
说完,沈茵看着熟睡的沈静姝,也不禁有些心疼:“秋颜阿姊,那静姝怎么办?才这么大的孩子,哪能离得了娘呢?”
听到沈茵问出这个最重要的问题,李秋颜伸出手碰了碰女儿的小脸,满腔酸楚顿时涌上心头。
“我……我也不知道,我这心里正乱着呢,我想,我是不会让她离开我的。”
“啊?什么意思?”沈茵有些懵,“难道说,你要带她走?可是你能带她走吗?他们会同意吗?”
听到沈茵这么说,李秋颜反而变得更坚定了她,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是一定要与她一起的,她是我的一切啊。”
“可她也不止是你的女儿,她也是我阿兄的女儿,她也是我的大侄女,你带走她,沈林该怎么办啊?”
李秋颜显然是不想管这些问题了。
“他是不会在乎的。”
“为什么呀?这可是他的女儿。”
听沈茵这么问,李秋颜的声音忽然就变得有些激动道:“我就是知道,他是绝不可能会在乎静姝的,他不会对她好的。”
反正这不关沈茵的事,沈茵便也懒得为了一个沈林去跟李秋颜争起来,她看到李秋颜急了,也只得好声好气哄道:“好好好,你别急,你别急,我不说他了。”
李秋颜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她怔怔地望了眼前沈茵关切的模样一会儿,忽然便回握住了沈茵的手,怯生生问:“茵娘,你能陪我同去吗?”
说完,她就似是如梦初醒一般,连忙又松开了沈茵的手,道:“抱歉,我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茵娘,你就当是没听到吧,你别生气。”
沈茵却只是问她:“秋颜阿姊,你是不是很心慌?”
看到李秋颜果然错开了目光,沈茵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慌,这没什么,我要是你啊,我估计比你还慌呢。”
“你希望有个人能在你身边陪着你,不是一个人抱着女儿孤军奋战,这样的心情我懂,你不要觉得我会因此而笑话你。”
沈茵这样善解人意的几句话,说得李秋颜一时也不禁鼻子一酸,差点就当着小姑子的面哭了起来。
“茵娘,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便也不怕你笑话,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心慌了。我不过是一个平民姑娘,我爹娘做过的最大的梦也就是把我嫁到县太爷家去,但那也就是在做梦,如今直接让我跳过了这一层一层,去进王府,我真的慌……”
说着说着,李秋颜的眼角就溢出了些惊惶的水花,她手忙脚乱地往脸上一抹,便继续道:“我只要一想到这事就觉得头疼,你不知道,王府里来的人都好体面,好有规矩,他们拿眼睛往我身上一扫,我就难堪得忍不住发颤。”
看着李秋颜这样紧张的模样,沈茵温声道:“你别着急,我都明白的。”
别说是李秋颜这种从小到大总被关在家里甚少出门不善交际的姑娘,就算是在街坊邻居中混得如鱼得水的沈茵,一听到王府两个字都得瞬间腿软走不动道。
此时此刻,她又怎么会不理解李秋颜的心境呢。
同情心大起的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狠了狠心,就对李秋颜道:“要不,我就真陪你去看看吧,就当是去帮你照顾静姝好了。不过只一条,我当真只是陪你适应的,日后文信王回来了我就要离开了,因为那时我家那位也要回来了,我可不希望她找不着我。”
闻言,李秋颜惊讶得眼睛不住地眨,“你说什么?这……我哪能这么自私,自己心慌,还要你也来陪我一起慌。”
沈茵无所谓地一笑,道:“没事,我觉得王府也没你想的这么吓人,你就当带我享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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