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茵是个说做就做的人,果然转头就开始研究起了一切开小私塾的事宜了。
这可当真是一件极麻烦的事,沈茵才刚开始摸索,就只觉得她的头都要大了。
但她也不想就这么轻言放弃,那样就正应了之前程瑶说的话了,多没面子啊。
尤其,她在特意去找这里唯一的一位老先生取经时,还被那迂腐的老头子给好一通冷嘲热讽,就差把她一个女流嘲得回家去自挂东南枝了。
她也是抱着程瑶,一天一天地求了好久的安慰,才让自己一颗受了委屈的心继续冷静下来,然后她的斗志也被激得愈发强烈了。
沈茵忙活了许久,好不容易一切都在程瑶的支持下给处理得差不多了,沈茵就又开始遇到了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她究竟找不找得着学生的问题。
在这里,就没几户人家乐意让自家孩子来跟着她读书写字的,哪怕是那些穷得揭不开锅了还一心望子成龙的人家,看着沈茵这样热心肠的年轻姑娘,也只是当个笑话看。
沈茵几乎要第二次因为这事被气死了,但她到底还是放宽了心,只把他们当做愚人,对他们背地里的讨论也只当自己一句也没听见。
然后,她就开始亲自去哄小孩了。
小孩子毕竟年纪轻,没有大人们的那些心思,也没觉得沈茵一个姑娘家开私塾有什么毛病,一听说他们也可以上学堂学读书写字,一个个的跳得可厉害了,倒是让只以为自己估计会吃力不讨好的沈茵感到了些许的安慰。
最后,沈茵的小小私塾还是热热闹闹地坐进了一堆孩子,上至十五六岁偷偷溜过来的大姑娘,下至四五岁被还是抱着些希望的爹娘送过来的小孩,就算当真是玩笑一样,他们也不吃亏不是么。
沈茵虽然念的书远没有程瑶多,估计到现在也没法把诗三百全部看个明白,但用来给大家开蒙还是完全够用了的。
看着大家认真的小脸蛋,沈茵几乎都要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圣人了,她就这么每天泡在他们的身边,简直都要把程瑶给忘记了。
程瑶倒也不觉得恼,沈茵是揣着好心在做好事,她又有什么值得恼的呢?
甚至,她觉得她还很喜欢这样的沈茵,不是一天天的忙活着家里的事情,而是走在了外面,变成了自己小时候最崇拜的那种人。
她悄悄地在窗外瞧着沈茵的模样,也是忍不住笑,那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丫头,如今硬装出正经模样做起先生来,竟然也是像模像样的。
她在窗外痴痴地望得久了,久得沈茵几个年纪小还爱闹腾的学生也瞧见了她,对她俏皮地做了个鬼脸。
这个鬼脸一做,沈茵也不由得转头向着窗外一看,然后她便看见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女人的身影,还是她最熟悉的轮廓。
本还有些恼火谁在窗外逗得孩子不专心的她见此,顿时就笑了起来,留下几句让孩子们好好念书的吩咐,就美滋滋地走了出去。
她走到程瑶的身边,对程瑶道:“读书可真好啊,我读书还是很有用的吧,你看,我如今都真的在当女先生教学生了,我过去可真的没想到我居然还会有今天。”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的程瑶带给她的,她这辈子最喜欢最喜欢的程瑶。
也许在她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十七岁时,哭着闹着,被爹娘兄长给按上了花轿吧。
沈茵拉拉程瑶的袖子,问她:“你说,我明天教他们点什么好呢?”
看着沈茵当了先生后,每天都是这样嘚瑟的小模样,程瑶也不禁起了坏心眼,道:“我觉得,不如教她们读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想不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再听到这首诗,沈茵回想起了自己的尴尬经历,脸上的笑容也顿时僵了,她忍不住捂着耳朵就跺起了脚来。
“你你你!你别提这个事啊!忘掉!忘掉!你经常连前天穿了什么衣服都不记得,怎么偏偏就能记得这种八百年前的小事呢?”
简直太可恶了!
沈茵气急败坏的模样还是那么的可爱,程瑶看着看着,肩膀耸动了一下,便忍不住低下头轻声笑了起来。
原本还在跺脚的沈茵一见到程瑶笑,霎时就又没脾气了。
沈茵放下了正捂着耳朵的手,拉住了程瑶的手,又忍不住跟程瑶提议道:“那……那我的先生你,要不要也来陪我一起来教学生呢?你陪我一起嘛,好不好呀?”
程瑶想也没想,便点头道:“好,正好我也没事情做。”
没料到程瑶竟然答应得这么干脆,沈茵眨眨眼睛,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程瑶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免得你哪天被学生给气哭了,还能有我补上啊。”
沈茵一字一顿道:“阿!瑶!”
这个程瑶,还是越来越喜欢奚落她了!她哪有这么容易哭啊,真是的!
程瑶望了气鼓鼓的沈茵一会儿,只觉沈茵这个模样可真是像极了一只小松鼠,她忍不住伸出了手,就捏了捏沈茵鼓鼓的腮帮子。
然后,在沈茵诧异的神情中,她的嘴角也再度漾开了笑容。
沈茵打开了程瑶的手,本想再娇娇地对她生个气,半晌,却是也不禁笑了。
窗外,两个人站在树下,看着落英缤纷,相视而笑。
窗内,隐隐听到有孩子们稚嫩的嗓音,在吟诵着沈茵今天才新教习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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