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忌很早就入了席,老远看着云舟的反应, 他捻须阴笑——不管谢南烟到底是谁杀的,这一杀实在是大好, 简直是天助魏王大业。
禾嬷嬷一直传来好消息, 说这几日云舟在府中已经算是对楚拂言听计从了。
究竟“言听计从”到什么地步?
楚忌想今夜趁机试一试。若能在魏王离京之前确保禁卫军已到手, 那魏王开春之日便不必走了。
云舟与楚拂在楚忌邻桌刚坐定,小王子便喜滋滋地带着阿古莎入了席。
云舟觉得阿古莎有些眼熟, 只是她这儿离小王子那边有些距离,她看得也不太真切,她多看一眼后便作了罢。
大车女子与她没有半点关联, 何必徒惹旁人猜忌?
阿古莎反倒是歪头多看了几眼楚拂。
小王子以为她在看云舟, 便咳了一声,低声提醒:“阿古莎,不准看其他野男人。”
阿古莎白了他一眼, 这几日小王子看美人那么多回,她赌气多看一眼旁人又如何?想到这儿,阿古莎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现在觉得大陵的男子也很好看。”说着,她本来没看云舟的,这会儿是真的多看了云舟好几眼。
小王子忍下了怒意,拉着阿古莎干脆地坐下,从桌上抓了一枚点心,大口嚼了起来。
阿古莎打量的目光实在是放肆,楚拂觉察,便迎上了她的目光。
阿古莎怔了一下。
楚拂端庄有礼地对着她点头莞尔,分明没有一丝温度,却出奇地冷艳。
“红绡完了。”她暗暗为谢南烟揪心,这样的一个敌手在丈夫身边,时日一久,又岂会记得她一个“死”人?
楚拂实在是不懂阿古莎为啥要用那样的目光看她与云舟,她只觉莫名地不安,便下意识地往云舟身边挪了挪,握住了云舟冰凉的手,柔声道:“今日天寒,夫君身体还没好透,我给你先暖暖手。”
云舟点头,难得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拂儿,谢谢你。”
楚拂摇头轻笑,“又对我客气了。”
楚忌很满意这样的画面,他起身走到了云舟桌前。
云舟起身一拜,“岳丈大人。”
楚忌笑道:“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说着,便绕到了云舟身侧,拉着云舟一起坐了下来,故作担心地道,“贤婿这几日可好些了?”
云舟恭敬地答道:“都好些了,让岳丈大人挂心了。”
楚忌放心地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好些了就好。”年宛娘缓缓走过,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话,凉声挑衅,“可别突然又病倒了,赖在本大将军身上,呵。”
“你!”云舟握紧双拳,若不是楚拂拉着,几乎要跳起来与年宛娘一阵撕扯。
楚忌也拦住了云舟,低声道:“贤婿,暂且忍下,莫急。”
云舟咬牙道:“我岂能不急,烟烟还葬在她将军冢中,她是我的妻啊!”
楚忌不悦地看了一眼楚拂,肃声提醒道:“拂儿也是你的妻,大丈夫退一步不见得是输啊。”
年宛娘突然停了下来,她轻蔑地瞥了一眼楚忌,又瞥了一眼云舟,“我最后悔的,就是把南烟嫁给你这个扫把星!我就好好等着,看你这个无用的扫把星能翻出什么浪来?”说着,年宛娘大步走到了天子前的首席上,端然坐了下来。
她一直就是这样一个“嚣张”的性子,百官见她这般猖狂,没有一人敢置喙一句,只能当做没有看见,静默着带着家眷入了席。
楚忌悄然把云舟的反应都看在眼底——云舟在他心里一直是个单纯的渔家小姑娘,谢南烟尚在时,或许云舟还能说几句聪明话,做一二聪明事,可如今谢南烟没了,云舟心智单纯,如此愤怒的模样是半点装不出来的。
既然年宛娘与云舟已经闹僵,那云舟就得赶紧拉到一个阵营来。
楚忌语重心长地道:“贤婿你放心,老夫不会让你一直忍这口气的。”
“只要烟烟能迁出将军冢,岳丈大人你让我做什么都成!”云舟激动地开口。
楚忌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满意地拍了拍云舟的肩头,“贤婿,此事急不得,改日老夫再与你详谈,就暂且由她多猖狂一夜吧。”
“一切都听岳丈大人的!”云舟再次恭声回答。
楚忌捻须轻笑,看向了楚拂,“贤婿你待拂儿好,便足够了。”
这样虚假的一句话,莫说云舟听得刺耳,楚拂也听得难受。
“嗯,我会待拂儿好的。”云舟看向楚拂,楚拂本来心里酸涩难受,被她这一看,只觉温暖。
楚拂怔怔地看着云舟眉眼,她此时嘴角带笑,温暖得有些不真实。
可即便如此,楚拂也甘愿沉溺在这样的不真实中。
“陛下驾到——”内侍一声高唱,殷东佑裹着帝裘,抱着暖壶肃然行来。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席间的宾客,云舟破天荒出现了,魏王与柳太妃却缺席了。
殷东佑坐到了龙椅上,他侧脸问向今日的礼官,“东海与太妃今日怎么了?”
礼官摇头,“魏王也没说今日不赴席,想必是路上耽搁了吧。”
殷东佑点头,“那便再等等开宴吧。”说着,他关切地看向了云舟,“云爱卿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陛下,已经好些了。”云舟起身恭敬地一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