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祁阳便如愿躺在了满是梅花香的床榻上,淡淡的花香将她包裹。唯一让人有些遗憾的是,同样的熏香,但少了那人似乎还是缺了些什么,让人心中略有怅惘。
而等到第二日听到暗卫回报后,祁阳心中的怅惘又变成了一言难尽。
一小截安神香被放在了祁阳的案头上,出于谁手几乎不必多想。而最神奇的是这安神香与之前陆启成所用的那种香味别无二致——出自同一人之手,便是最好的调香师恐怕都难闻出其中差别。
当一个人习惯了一样事物之后,往往便容易将之忽视,而陆启成用陆启沛合的香已经五年了!
日日都用的香,还是一般无二的气味,静静地在屋舍一角燃烧,又有谁能注意到呢?
这真是个简单又直接的手段,却偏偏相当管用。
祁阳觉得意外,也觉得惊讶,但并没有因此觉得陆启沛心狠手辣。
她顶多就是……有点酸。
虽然知道在这般严肃的事情上吃醋很没有道理,可祁阳在得知真相时却还是免不了会想,那盒几乎被她当做了定情信物的香料,难道只是对方顺手配的?!
而更让人无奈的是,现实证明,那盒香料八成还真是对方顺手准备的礼物——毕竟那时的陆启沛可没想过要靠着这盒香料表白,她的主要目的显然是向心怀不轨的陆启成报复。
结果报复很成功,恋情也很顺利,就是后知后觉的公主殿下略有些郁闷。
然而郁闷的公主殿下还不得不摆正了脸色,吩咐暗卫道:“做好善后,别让旁人发觉了。”
听闻吩咐,暗卫那张刻板的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殿下多虑,陆家库房里有异的香料已经用完了,这最后一小截,是香炉里残存的。”
恰是发作后被人察觉有异的时间断了香,不得不说那位陆修撰的时机算计得太过巧妙。
相比起祁阳得知真相后的复杂心情,陆启沛这些天过得可以说是轻松惬意。
在翰林院中混得如鱼得水,回到家后写信与心上人鸿雁传书。偶尔合点香或者准备些小礼物,统统让人送去宫中——小小的情思,令人牵肠挂肚,可同时也填满了整个心扉。
陆启沛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公务与恋情上,以至于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直到又一个休沐日到来,陆启沛与祁阳约好在别院见面,临出门前她被陆启成堵在了院门口——这时的陆启成已然能丢开拐杖走几步了,脸上的伤疤也结痂脱落,露出了下面粉嫩的新肉和微微鼓起的疤痕。可与此同时,他一天之中陷入昏睡的时间也超过了九个时辰。
陆启成有些怕了,再多的雄心壮志也敌不过死亡的威胁,他怕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梦里。可在有限的清醒时间里,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仇人,会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
最后他想到了陆启沛,哪怕他深心里并不觉得这个性格和软的姐姐会有这般凌厉的手段。但谁让他前脚才让阿鱼给她下了毒,后脚自己就遭了暗算呢?
太过的巧合,便不得不让人怀疑了,尤其陆启成本就是个多疑的人。
陆启沛见到陆启成也是心情复杂,难得没有什么好脸色:“我还有事,阿成你先让开。”
几次会面,姐弟俩关系急转直下,投毒的事即便被齐伯压下了,可内里如何知情者谁又猜不到呢?虽然陆启沛至今不明白,陆启成为何对她杀心如此之重,可他们显然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陆启成也懒得再装什么温雅纯良,他几步上前就要动手去抓陆启沛的衣襟。陆启沛见状赶紧往后撤了一步,让他扑了个空:“你要做什么?!”
陆启成趔趄了一下,闻言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她:“是你对不对?是你对我下手的对不对?我的脸是你毁的,腿也是你弄断的,现在你还想要我的命!”
陆启沛听到质问小小的心虚了一下,但听到后面却又皱了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陆启成想要发狠,可是看着这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脸,神情忽的又软了下来:“姐,阿姐,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一起长大,我们相依为命,你说过要好好保护我的,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把解药给我好不好?之前是我不好,我保证再也不嫉妒你,再也不对你动手了……”
他软下声音哀求的时候,像极了幼时软语向她求助。那时他求她帮他抄书,帮他偷懒,帮他糊弄先生。而现在他求她不计前嫌,求她给他解药,他想要活下去。
陆启沛眼中有一瞬间恍惚,可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已变得面目可憎的人,那一丝恍惚又很快消失了。她又退远了几步,冷然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陆启成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原本可怜的表情再次恢复了狰狞,好似下一刻便要扑上去将眼前人撕碎。
然而也只是好似,因为陆启成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陆启沛的衣角,他整个人便忽然失去了力道。紧接着“噗通”一声,他便如一块毫无知觉的石头般,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浅浅的尘土扬起,陆启沛皱紧眉又往后退了两步,惊魂普定。
恰在此时,齐伯领着几个护卫走进了院子,一眼就瞧见了一站一趴的姐弟俩。
陆启沛抿着唇,今日的好心情已然消失殆尽,化为满满的凝重:“齐伯,阿成他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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