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他并不知道,所以最终他是以欣慰的目光目送着陆启沛离去的。
齐伯的提醒似乎是一个前奏,之后的一段日子平静不再,整个京城的气氛陡然紧绷了起来。
原因是九月底的某个清晨,一份战报自北地匆匆而来。送信的传令兵头上绑着白布,让人一看便预感不好,事实上他带来也果然是一个惊天噩耗——镇守北疆数十载的季大将军阵亡了!
如今北疆战局牵扯兵马近百万,梁荣两国各占半局,而梁国这边统兵的毫无疑问就是镇守北疆多年的季大将军。他身为主帅,身系战局,近五十万梁军皆听他的调度。可如今主帅一朝身死,对于士气上的打击就暂且不提了,更要紧的是这五十万兵马将由何人接手调遣?
季家倒并非后继无人,若是平常季大将军亡故,自有其培养的继承人可以顺利接手其手下势力。但如今局势却是不同,除了北疆原有的二十万兵马之外,皇帝在开战之后陆陆续续又往边关调遣了近三十万兵马,而这三十万兵马原本是有各自统帅的。
季大将军在军中威望颇高,即便增援而来的兵马零散,他也有能力安排得妥妥当当,调遣起来如臂使指。可换了旁人便不同了,季家的小一辈可没有他那般的威望手段。
再则季大将军死得突然,朝中又无政令指定新的统帅,北疆战局的指挥霎时乱做一团。
太子看过随后送来的战报后脸就黑了,一双剑眉更是皱得死紧:“三弟此时正在北疆,又是皇子和监军的身份,若他站出来统领局面,该是能压得住人的……”
这并不是太子趁着三皇子不在,有意在皇帝面前说他坏话,反而说的全是事实。若此番去往北疆监军的不是三皇子而是他,他是肯定会当机立断站出来的,哪怕自己对于兵事一窍不通呢,坐在帅位上便能镇住军心,而后再兼听纳谏等着朝廷新的任命便是。
皇帝当然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的脸色只会比太子更黑。甚至于都没等太子把话说完,他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那个怂包,朕还能指望他什么?!”
太子闻言沉默了一瞬,还是躬身请命道:“父皇,儿臣请往北疆。”
北疆最新的战报还没送回,但就之前的局势而言,却实在算不上好。将领们各自为政,兵士们横冲直撞,短短数日间便又丢了两城,连带着季大将军之前好不容易稳住的局势也毁了。
当此时,已不是随意派遣一位统兵大将去北疆就足够的,更重要还得有一个身份足够的人镇住军心。所谓的御驾亲征,放在此时便是最有用的手段。可想也知道皇帝不会去北疆,所以退一步来说,让太子这个储君去北疆稳定军心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皇帝听到太子的请命却犹豫了,半晌后才道:“此事不急,先将主帅议定。”
皇帝对太子显然比对三皇子看重太多,以至于在如此局势下,依旧不愿他以身犯险。可无论皇宫中的上位者们如何决策,当季大将军战死的消息传遍京城后,恐慌的情绪却是传播开来。
九月末的深秋,天气本就转凉了,一连几日秋雨更是使得天空黑蒙蒙一片,便如京中众人此刻的心情,让人看一眼便觉压抑。
陆启沛负手站在廊下,抬头望着外间飘落不歇的细雨,终于忍不住低声呢喃:“连季大将军都战死了,他难道真想领着戎狄兵马打来京师……”
秋雨飘落,将她低喃的声音打落在风雨间,除了她自己再没旁人听见。
而另一边的皇宫之内,祁阳却是冒着秋雨赶去了东宫。一进前殿大门,顾不上自己裙摆的濡湿,便匆匆行到了太子面前,劈头盖脸便问道:“我听说,皇兄你要请命去北疆?”
太子自公文中抬起头来,面对祁阳少见的皱眉严肃:“此事不需皇妹过问。”
祁阳见他如此,便知他北疆之行八成不可更改了。可看着眼前虽则忧心,却仍旧意气风发的太子,再想想记忆中那个瘸了腿失魂落魄的人,她又如何能不为所动?
抬手扯住太子衣袖,祁阳难得情绪外漏:“皇兄,战场凶险,不去不行吗?”
太子对上她视线,严肃冷硬的面容终究还是软下几分,可他做下的决定却是不容置喙:“不行。”斩钉截铁的答完,才又道:“北疆需要有人稳定军心,父皇不能去,便只能孤去。”
祁阳闻言沉默了,骤然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可旋即,这种无力又变成了怨愤,对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谢远的怨愤。
太子见她咬着唇不语,最后的冷硬也维持不下去了。他像幼时一般抬手摸了摸祁阳的脑袋,放软了语气安慰她:“只是待在后方稳定军心罢了,不会有危险的,别担心。”
祁阳想说,前世你也只是去北疆走个过场,结果就能瘸了腿回来。如今北疆的局面且不是前世可比,你是不是得把命都留在北疆了?!
然而这些话祁阳却不能说,她甚至也不能指责太子不顾自身安危,偏要往险地而去。所以最后她也只咬紧了唇,叮嘱道:“皇兄此去,多带些护卫。尤其战场上刀剑无眼,暗卫都来不及阻止救人的,不如贴身的护卫好用。”
太子听她这般叮嘱,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知道了,你且放宽心。”
笑过后想起了什么,太子又从一旁暗格里取出只木盒递给祁阳:“你婚期也近了,皇兄此去恐怕赶不上与你送嫁,便先将贺礼送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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