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沛却摸了摸她耳边鬓发,问她:“没有儿女,殿下会遗憾吗?”
祁阳闻言微怔,旋即蹙眉道:“你想这些做什么?再说我们现在有陆笙,不是挺好的吗?”她说着,压低了声音:“女人生子不易,我两个皇妹的母妃都死于生产,我可不想拿命去搏。”
这是实话,不过当年她爱慕的少年若非女儿身,她也是愿意为她生儿育女的。
陆启沛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心里却在盘算着等谢远死后,手中的那些势力该如何处置。尤其是齐伯这样还没彻底放下仇恨的,更得小心安置,万不能让他们与陆笙有什么接触。现在的陆笙就很好,她并不想她哪一日长歪了,徒惹祁阳伤心。
宫人抬着步辇行得很快,不多时便行至了一处暖阁。
家宴不比朝宴国宴,参加的人并不会很多,是以用不上宣德殿那样宽阔的殿宇,便改在了另一处稍小的宫室瑶华殿。不过现在时辰尚早,瑶华殿内也还在准备,是以先到的皇子公主们便都聚在暖阁里避寒,关系好的说说笑笑,倒也和谐。
祁阳和陆启沛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什么,众人打过招呼也就罢了。只有南平不甘心似的白了她们一眼,扭头便又与相熟的姐妹说起话来。
“你看,果真无趣。”祁阳歪着头,如此对陆启沛说。
除夕要守岁,年夜饭也是晚上吃,所以这场家宴理所当然被安排在了晚上。众人半下午便入了宫,也有想去宣室殿拜见的,不过想到皇帝如今身体不好,怕弄巧成拙倒都打消了念头。
冬日日短,至酉时宫宴开始,外间的天色都隐约暗沉了下来。
众人先入的瑶华殿等候,太子与皇帝先后到来——年前大病一场,太子的身体到现在还没养好,原本看着就有些苍白的脸色,现在看上去更没了多少血色。倒是皇帝还撑着帝王的威严,若非他鬓边快速变白的发丝,旁人还只当他身体康健如常。
祁阳看着这父子俩,又忍不住担忧,不过皇帝到来也无暇予她瞎想。众人齐齐起身,向着皇帝与太子行礼,等到皇帝落座叫了免礼方才再次坐下。
宫宴开始,皇帝高坐在御座上,太子便起身领着众人与他拜年。
然而皇帝目光往下一扫,发现殿中人比往年少了不少。恍惚间想起这一年折了的三个儿子,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儿,最后心到底软了一下。等众人拜年受赏后,便扭头与张俭道:“今日除夕,该是团圆,趁着时辰还早,遣人去将齐王、五皇子还有吴王嫡子接来。”
张俭应声去了,殿中却寂静了一瞬。众人面面相觑,摸不准皇帝单纯就是除夕想要团圆,还是齐王他们真的等到了翻身之日?
魏王小心觑着太子脸色,可惜除了病弱什么都没瞧出来。
祁阳和陆启沛却没想这么多,左右那两人也不成器,而以皇帝如今的身体而言,也根本没有时间再给他们成长。与其担心齐王和五皇子,还不如担心担心太子的身体——他看上去,真是太羸弱苍白了些,让祁阳不禁怀疑起御医等人的诊断。
不过皇帝都开口传召了,人未到齐,宫宴自然不能彻底开始。还得等齐王等人到来与皇帝拜过了年,拜年的环节才算结束,然后才能吃吃喝喝开始享用年夜饭。
大人们对此当然毫无异议,只跟来的小皇孙有些扛不住饿。哪怕他们受过教导不敢动手做些什么,望着面前的美食也是望眼欲穿,简直不能更可怜。
祁阳看见对面南平的儿子望着眼前的牛肉羹,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忍不住凑到陆启沛耳边与她低语了一句:“还好阿笙今日不用来。”
陆启沛唇角勾了勾,莫名从这话里听出两分幸灾乐祸来。
所幸当初皇子公主出宫建府,选的地方距离皇宫都不算远。哪怕楚王被贬为庶人之后,皇帝也没为难他收回王府,只将逾制的东西拆了。这会儿传召起来倒也快,不到半个时辰几人便匆匆赶来了。
五皇子尤其激动,冲到御前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嚎道:“父皇,父皇,儿臣终于又见到您了。之前都是儿臣的错,儿臣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之前儿臣听闻父皇染疾,想要入宫探望侍疾,可连宫门都进不来。儿臣当时真是,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哭得倒是情真意切,涕泗横流。可皇帝却有些不耐烦了,他对这些儿子本来就没有太多感情,今日又是除夕家宴,五皇子哭成这样又算什么?还提他生病的事,这是哭丧吗?
最后皇帝皱着眉一拍桌子,斥道:“闭嘴!”
这两个字比什么都管用,五皇子顿时止住哭声,伏跪在地连动也不敢动了。一旁的齐王本还想着要不要学弟弟卖惨,这时也是一激灵,顿时不敢乱来了。
而后齐王与侄儿一同冲着皇帝行礼,恭敬沉默,规矩的拜了年也没敢多说什么。
皇帝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挥挥手让两人退下入席,又嫌弃的瞥了眼拎不清的五皇子,不耐道:“滚一边去,少在这儿碍眼。”
五皇子乖乖退下,再不敢闹腾,退远后才偷偷抹了脸上的涕泪。
其实无论五皇子还是齐王,经过这半年的打压,整个人看上去都消沉了许多。他们原本就不够优秀,现在又少了年轻人的锐意,皇帝是愈发看不上眼了。
万幸家宴中的这个小插曲也就到此为止了,皇帝没再说什么,接下来便是顺利的歌舞饮宴。与宴的小皇孙几乎都等得饿了,听到能吃便忙不迭的动起了筷子。也只有长孙跟在太子身边,始终照顾着父亲。小少年耐心周到的模样落在皇帝眼中,便更满意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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