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令夕改,怕是很多人不信……”冯素贞突然说道,随后又问,“这是原因之一,那其二呢?”
“其二便是为了保护夫人。张某身为丞相,大婚之时,皇上必然要亲临,以彰显皇恩浩荡,而夫人也必将出席。若是皇上见到夫人尚在人世,事情不可善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夫人表示不在乎位份,张某也向夫人发过誓,此生不会另娶。”
梅竹等张绍民说完,怕冯素贞不信,接口道:“人死过一次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梅竹与太……与皇上缘浅情尽,若能有更好的归宿,梅竹也愿重新开始。”
按着疼的发胀的额角,冯素贞烦躁的坐到椅子上,问:“这些、这些你们今日专程告诉我有什么目的?”
“我们没有任何目的。小姐,您不知道,梅竹听说您平安回来了,多么欣喜若狂!要不是当时已怀了孩子,梅竹肯定就不管不顾的去找您了!现在正好趁着孩子满月,借机请您过来,顺便为孩子取个名字,就算以后梅竹无法再与小姐相见,也好留梅竹一个念想啊。”
出至那已当母亲之口的情真意切,让冯素贞无法质疑他们的目的,她口舌发干的问道:“你一直说我是‘回来’,到底是何意?”
梅竹稍显不安,看着张绍民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说:“梅竹知道小姐以男子之身娶了公主,而小姐除了当驸马,当年还是一国丞相,大小事务皆要由小姐处理。后来为了救公主殿下,小姐不惜以身犯险,带兵攻打交梓……当年的传言全部都是小姐被先皇所杀,这些事情,小姐回来这么久应该略有耳闻。”
冯素贞没来京城之时就有耳闻,不是略有,是非常有,十分有,不管是无意中听到的还是她刻意去打听的,有时她都会质疑发生在那位驸马身上的事,就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而现在,她情如姐妹的梅竹,告诉她,她没有质疑错,那些事就是她所经历过的。
“公主、公主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冯素贞怔愣的说道。
张绍民见冯素贞状态不对,温声道:“可能公主有什么苦衷呢?在今日之前,我也没有想到冯兄所失去的记忆有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冯素贞重复了一遍。
“是啊,小姐的记忆好像停留在我们冯府出事那年,之后小姐考状元、当官、奉皇命暗地找皇上……等等事件,小姐都不记得了。”
冯素贞突然想起还在始安县时,天香曾问过自己一个问题,如果她想混入考场去考状元,会怎么做。当时她觉得啼笑皆非,好端端的,她一女子做什么春秋大梦考状元?现在想起来,天香岂不是那时便在试探自己还剩多少记忆……
如果说,自己就是冯绍民,天香的一些言词行为,就能得到很好地解释。比如她为何愿意与身为女子的自己亲密,为何愿意为了自己一而再的让步,为何宁愿委屈自己也要让冯素贞高兴……
还有她不久前所说的话“……冯素贞,你信我,真的很快了!你等等我好吗?不要这么快就下结论,不要质疑我对你的感情,好不好?”
可是,为什么呢?
自己要是冯绍民,天香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的告诉自己真相?为何要等官琯?她们到底有什么苦衷,连自己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几年都矢口否认,隐瞒着自己?
“为什么……”冯素贞觉得自己的头疼的快要爆炸,眉头以纠成了高山,额角也被她揉的通红一片。
见到冯素贞陷入到自己的思绪里,张绍民和梅竹也不敢打扰她,静等冯素贞自己回神。
脑海中不期然出现了一个胴体,洁白圣洁的让人想顶礼膜拜。那美丽无暇的面孔上似有欢愉,又似痛苦,娇嫩的唇一张一合,无声的喊着一个人名。
——冯素贞、冯素贞……
她紧紧搂抱着身穿白色里衣之人,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呈现出来。
碎片似的记忆,如被打碎的琉璃,每一片上都是同一张无邪的笑脸。她或嗔或怒、或喜或悲,有深情款款的注视,也有轻蔑嘲讽的睨视。她穿着白或者黄的衣衫,她拿着甘蔗骑着毛驴,她的嘴不曾停下,一直在重复一个人名字的。
——冯素贞、冯素贞……
可是她还说了什么?
她是不是还说过——
“我该叫你什么才好?丞相大人冯绍民,还是,妙州第一美人冯素贞?”
“每一次床笫之欢,我都未主动让你宽衣,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冯素贞,我不管你接近我为了什么,也不管你以女子之身站在庙堂之高有何谋划,现在,我,大成国的长公主,不想陪你玩假凤虚凰的游戏了,明日我们便去请求和离。”
“你当记得,最开始我是拒绝与你成婚的;你也知道,我一早就清楚你的身份。试问,堂堂公主殿下怎会将终身幸福放在同为女子的你身上?”
“我开始是想看你混入朝堂要做什么,后来见你男装俊美无俦,无人能出其右,再者与女子行床事并不妨碍本公主的贞洁,和离后,我再嫁与他人,依然能保全皇家颜面,两全其美之法,岂不美哉。”
……
这些剥心剔骨的话,难道不是她说的吗?
她、她到底……
头疼的似乎要裂开了,冯素贞靠向椅背,手腕的幅度动的有些大,连带着手腕间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落在耳朵里,让冯素贞恍然回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