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溪听见她哽咽的声线,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半年。”
她根本不想在这个时间节点离开,可是她现在不是裴林茂的对手,资金、人力、关系网……她是天生淡漠的性格,对这些事情也从不放在心上,直到前不久,当她发现裴林茂开始打郁绵的主意,她就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有一整套计划安排,裴林茂的事业重心在亚洲,而她将远赴北美开辟新的市场,她一直无心与裴林茂争权,可他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不能任人宰割,更不能让郁绵受到伤害。
可是这些,她无法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一言说。
而且……她好像能大概确定,绵绵还有家人在世,只是她还没有完全确定对方的立场和态度。她不得不继续观望一段时间。
对绵绵……她更是犹豫不定,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郁绵怔怔的看着她,眼眶一阵一阵的发酸。可是……可是她不能哭的,这是裴姨的工作任务,她应该理解她,支持她,可是眼泪根本不受她控制,一颗一颗往下掉:“……我知道了。你……你好好照顾自己。”
裴松溪看着她隐忍低泣的样子,甚至想说她不走了,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
她轻轻揽了下郁绵的肩膀,温声哄着她:“就半年,好不好,半年后我就回来了……或许不要半年,等你中考之前,我应该就回来了。”
郁绵抬起头看她,眼睫湿漉漉的,她吸着气:“真、真的?”
裴松溪点点头:“当然。魏意会留下来照顾你,林默那边我打了招呼,小妍的妈妈也说了,你要是一个人在家害怕,可以过去跟小妍一起睡。”
郁绵摇摇头:“我不要……我,我就在待在自己的家里,我哪里都不去!”
裴松溪抬起手,指尖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泪:“好,你可以一个人在家,但是要好好的。每天都要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郁绵点点头,她一向是懂事的:“好。”
裴松溪坐的第二天早上的飞机。
她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做事一向追求效率,订的机票是第二天凌晨最早的航班,郁绵那时候还在睡觉,不会亲眼看着她走。
郁绵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家里静寂的可怕。
床边放着便利贴,她看到裴松溪留下的字条:“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记得给我打电话,好吗?”
她深呼吸一下,将那阵酸意压下去,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说了一句好。
最初的几天,她是全然不习惯的。
以前哪怕裴松溪加班晚归,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做作业的时候,心里也还是踏实的,因为她知道裴姨会回家。可是现在……不管什么时候,每天一醒来,她就感觉家里很空,心里也很空。
有好多次,她都想打电话给裴松溪,说她想她了,可是还没拨通就挂掉了。
她想,她应该更成熟一点才对。
时间久了,她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节奏,每天晚上回到家,吃晚饭的时候给裴松溪打电话,那时她那边应该还是早晨。
裴松溪调整了早餐时间,跟她调整到完全一致的节奏,她听她说着学校里新发生的事情:竹林里的春笋被学生家长偷了,有同学体育课在池塘里钓上了龙虾,新来了一个复读生,考试分数排在了她前面……这些事情琐碎而又日常,可郁绵讲起来的时候,语气总是格外欢快的,于是裴松溪也总会笑着说上几句。
有时候电话连着,她们在做彼此的事情。
郁绵写作业到深夜,电话那端裴松溪在看最新的财经杂志,她们不说话,却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郁绵的心情变得很复杂,从最初的疯狂想念之后,她偶尔又会觉得有些微妙的幸福感。在这之前,其实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裴松溪,有时控制不好彼此之间的距离,可是现在,她看不到她,也不用刻意躲着她,紧绷的心情也轻松了一点。
更重要的是……她想到每天都要打上一两个小时的电话时,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原来裴姨这么在意自己,在意到超出她的想象。
到了六月的第一天,中考临近了。
体育课下课之前,许小妍买了一大包棒棒糖、棉花糖和巧克力带到教室,捧了好多到郁绵桌上。
梁知行也被她塞了一口袋的糖:“你就是个糖精!”
许小妍白了她一眼,然后跟郁绵说:“绵!儿童节快乐!”
郁绵刚跑完八百米,拿湿巾擦着汗,少女的脸颊微粉,她笑起来:“儿童节快乐!”
她这几天心情很好,因为裴姨说,最近就要回来了。
她甚至偷偷把手机带到了教室,就是怕错过裴松溪的电话。
许小妍送完糖后不走了,神秘兮兮的贴近她:“秦川跟我表白了,我拒绝了。”
郁绵一怔:“什么时候?”
许小妍笑嘻嘻的:“之前我给秦川写过情书,他不是没理吗。我就没理他了呀,今天看见他,随手给他塞了根棒棒糖,他就一把拉住我,问我为什么要玩弄他的感情。然后我就说了呀,我曾经喜欢过你,可是你不喜欢我,我就不喜欢你了呀。”
郁绵被她一长串故事惊讶的目瞪口呆:“你直接这么说的?”
许小妍还是那么没心没肺:“对啊,喜欢的时候就大胆去追,追不到就算啦。我不喜欢死缠烂打,但我喜欢的东西,我一定会努力握住。如果那不属于我,我也不会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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