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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玉一下急了,拽过她的襕袖气道:“为什么不要,我绣工很好的。”
    她嗫喏了下,说不出话来,为什么要给她送东西,兴师动众爬树,给太监送梨花,不怕底下人说么?
    她转过眼,不看她投过来的目光,和唇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要。”
    不要她的香包,就要孙昭仪送的燕窝么!
    上赶着送人东西还有不要的,她又爬树,又摘梨花的,她为什么不要?
    她气得肩头打颤,见她站起来,一把拽住她曳撒阖面上的云纹牙牌,使劲猛地扯下来抓在手里。
    阮澜夜伸手,沉声道:“拿来。”
    牙牌是她办差常用的职衔,不得借失。锦玉悻悻地,紧紧攥在手里掩在身后,明明怕得要死,非要装出一副杀身成仁的模样,抢道:“我不给。”
    她突然抬手,锦玉吓得抱住头,闷声喊道:“你不许打我!”
    阮澜夜顿住愣在半空中的手,望见她胆小的模样,觉得好笑,她又不是要打她,她这么怕她么?蹲下身子与她持平,眉眼弯弯含笑问道:“娘娘绣工真的很好么?”
    见她松口,她立马来了精神,忙点头夸耀自己绣工如何如何好。
    有些人得寸就进尺,精神头永远用不完似的,禁宫里死气腾腾,仿佛只有她一人活得最真实。她私心里想靠近她,可得要保持她杀伐决断的气势,因为一松懈,就会有人爬到头顶上作孽。
    她笑着点头,表示认同,然后伸手朝她:“臣答应了,现在可以将牙牌给我了么?”
    她笑着闪了下睫毛,长长的睫毛撩进心坎里,锦玉有些发怔,不觉看呆了,笑呵呵将手里的牙牌递过去,说着吓死人的话来:“厂臣真好看。”
    马屁话说多了,有的时候也分不清到底那一句才是真的,可听在心里还是很高兴,像蜜罐似的。
    阮澜夜忍住笑,不去回答她的话,拿起牙牌就要走,任由她一个人坐在满地的梨花地上。
    见她要走,锦玉忙补了一句:“你不许骗人,要是骗我,来世跌到水里,做个乌龟大王八。”
    敢情不要她的东西,还要成王八,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迈出门槛的脚又缩回来,看她错愕的面容,缓缓道:“臣有没有和娘娘说过,臣这里不作兴来世,只要今生今世。”
    锦玉轻声了声什么,阮澜夜望见她呆愣的模样,有些傻傻的,可还是觉得很赏心悦目。
    她走了,应该是回东厂了,她来是为了给她送食篮的。糟糕,她忘记问她,那日的白玉翡翠汤好不好吃了,总这样忘东忘西,不长脑子,白白好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梨花要在太阳底下晒上两三天,晒干水分然后装在青釉莲花粉盒里备用。
    锦玉在灯台下绣了半天,外头天暗了,她叫碧蓉再添盏油灯来。
    “往常也没见你这么勤快过,果然啊,送给人掌印的就是不一样。”
    她咬牙切齿恨着,“你相不相信,再多说一句,我就叫人把你调到薪惜司去给太监端煤炭。”
    碧蓉立马噤了声,撅了撅嘴坐在一旁杌子上看她,手里针线飞舞,瞧起来似乎是那么回事。见她线头要没了,碧蓉抹起袖子要帮忙。
    锦玉突然伸过手,抢道:“我自己来,不要人帮忙。”
    碧蓉错愕问:“主子下定决心了?”
    她没抬头,问了句什么。碧蓉又道:“要和掌印搭伙过日子?”
    主子从没有给男人绣过荷包,在建瓯,给男人绣荷包代表芳心暗许。说起来,掌印也算半个男人,虽然没那么全乎,但谁不把他当男人呢?
    锦玉愣愣定在那儿,仔细想了想碧蓉的话,是啊,她这样算什么呢?
    当初决定给她送荷包的时候,只是想着她救了她,是救命之恩。为了能和碧蓉在宫里活下去,她承认她有私心。
    可后来莲花池塘那一晚,她没有杀她,她心底里是信任她的,后来发生的一切,似乎和初衷不大一样,开始往歪道儿上拐,连她也闹不清,这般积极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些泄气,将荷包放在案桌下,隔着灯火问碧蓉:“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碧蓉嘴巴长得鸡蛋大,往她自己心里想法上靠,惊愕问道:“主子,你别不是……”
    她急得抬手捂住她的嘴巴,拿眼剜她:“你不许说话!”
    碧蓉心道主子是完了,连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前一瞬还问她话,下一瞬就不许她说话。她扒拉开她的手,大喘气道:“主子,你想闷死我啊!”
    她突然沉重下来,表情很严肃,对着碧蓉道:“你不许告诉别人,谁都不许说,把它烂在肚子里,知道么?”
    碧蓉似乎受了惊吓,她从来没见过主子这样沉重,她一向心大,刀架脖子也后知后觉,就算当初离开建瓯去郢都也没有悲观,总是乐呵呵的,跟她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为了一个太监,突然也紧张起来,她知道,她大概是动真格的了。
    她颓然站起来,觉得两腿里无力,把手里的针线放在绣篮子里,回头坐在塌上。
    原本还乐呵的精神被碧蓉一盆冷水扑灭,她这人是块榆木头,是个傻子,需要人敲当头棒才能想明白。
    碧蓉上前替她擦脸换衣裳,又端了洗脚水给她洗脚,她坐在脚踏上问她:“主子的荷包还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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