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胸腔内的那颗心徒然迸发无限渴望,内容大抵是希望她快乐。
想要把她全部拥有都给她。
却又不知所措起来。
贺清栖活了三十年,结过婚离过婚,她喜欢过方萱遥,追过方萱遥,到后来这感情淡了诀了,她始终都是感情施与者的那一方,她知晓如何去对她好。
可是她又无比地清楚,纵是气质相似,卓知微和方萱遥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方萱遥有野心有目标,她要的是权是利,是能站在金字塔顶享受高处不胜寒的快意。
可是卓知微呢?
截然相反,她要的,大抵是温度。
贺清栖愿意给她温度,也可以给她温度,她对她的爱意如烈火般炙热,无时无刻不在灼烧她的心,想要喷薄而出。
可是,假如这不是卓知微想要的呢?
假如卓知微只希望她做一个朋友,一个家人,她把她的爱意宣之于口,岂不尴尬?
因为在意,所以谨慎。
贺清栖又不禁迟疑起来。
这是这么多年方萱遥教给她的。
叫做放手。
手指抖了抖,揣进了兜里,默默地攥成了拳。
贺清栖侧过头,迷茫地望向窗外的风景,依旧一片安宁。
不论在一起与否,她只希望卓知微幸福。
前台的订单系统响起。
打破了沉思与妄想。
贺清栖倏然抬眸,勉强收拾好心情,轻轻笑道:“我出去看看。”
柴旭下意识觉得对方不对劲,跟了一句:“我也去。”
刚张了张口,却比柴旭慢了一步的卓知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柴旭莫名觉得抖瑟,有些害怕地眨眨眼,但却还是跟上了贺清栖,只脚步虚浮,看上去踉踉跄跄。
逃难似的。
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深觉四个中只有自己一个正常人的林道摸了摸鼻子。
贺清栖走到门口,看见来人便露出讶异,是两个年轻人和一个身形瘦削坐着轮椅的老人。
年轻人一男一女,有七分相似,一看就是一家人。
女孩还长得挺好看,时时刻刻弯着眉眼很是开朗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男孩明明相似的五官,却看上去平庸。
“爷爷,我们到了。”
女孩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灿烂阳光还透着些许和长辈撒娇时的腻。
贺清栖连忙上前,帮忙拿行李:“你好。”
女孩先是一愣,随即结结巴巴问:“贺清栖?”
“是贺清栖么?”
“啊?”贺清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是我是。”
女孩抑制不住的激动,把握住身旁男孩的胳膊,惊讶还带点惊喜以及不可置信轻叫的声音:“哥,哥!真是贺清栖!”
贺清栖了然,略微挺胸,看来是粉丝,抿唇轻笑的模样有点得意。
便听女孩继续兴奋小步蹦跶说:“你也是这个节目的嘉宾?我是知微的粉丝,请问她在么?”
贺清栖:“……”笑容逐渐消失。
于是柴旭有幸见到他家栖姐今日第二次石化。
贺清栖摸了摸鼻尖:“……在。”
女孩握紧了拳头,脸涨得通红:“我就知道!”
“有你的地方总会有她!”
有几分cp粉的潜质?
贺清栖尴尬的心情被抚平几分,对她不由多了些许包容。
笑容真诚了些,和柴旭一起帮着拎行李。
一路聊着天,倒也投缘,女孩边走边说起他们的的情况。
女孩叫刘思,男孩叫刘兴,他们是堂兄妹,老人是他们的爷爷,叫刘裕江,来这里是为了帮爷爷寻找回忆。
刘思还是笑着,只是笑容中不觉带着些许苦涩。
“嗯……爷爷说以前他和奶奶就是在这里旅游的时候认识的。”
顿了顿,喉咙发干发紧,突如其来的酸涩让她的眼眸不自觉开始闪动泪花:“爷爷今年二月份检查出肺癌。”
说到这里,刘思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她抬手在眼前扇着风,抬头看向天空眨了眨:“啊,哎呀,好没出息啊。”
爷爷有些无奈地握了握她的手,满脸褶子地笑起来,笑容纯粹灿烂,嗓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嘶哑发声困难:“思思。”
“人活一世,总会有这种时候。”
莫名悲哀。
刘思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眼红红看他,声音不由大了起来,赌气般地争辩起来:“可是你才七十岁!戴孝时别人都是红色的腰带,只有你是白色的!”
说完便又抱着刘兴哭起来。
贺清栖睁大眼睛看在空中瘦的皮包骨头的爷爷,眼眶有些发胀,攥紧了手指,微微有些发抖,微蹙眼眉的时候忽然便想起了她自己的爷爷。
走得不算突然,爷爷本来身体就不好,八十二岁倒也算长寿。
但是贺清栖还是用了很久才走出来。
那些画面她不愿回想,如今已变得模糊,只依稀记得漫长的车队,漫山遍野的火光,以及那黑暗中那一点摇曳不定的红。
然后她跪下,捻起三支线香,举于眉高,默声拜了拜。
贺清栖喉咙滑动,眨了眨眼,抑制住眼眶的泪意。
想回家了。
大概是经历过,所以贺清栖懂,她拍了拍哭得放肆的刘思,叹了口气,安慰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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