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姑娘,昨晚……”许曜之的话才说一半,楚拂便已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红染。
她对着红染点了下头,“红染姑娘。”
红染端着早膳走近,“楚大夫,你就把郡主一个人留在小阁中?”语气似是不太友善,甚至还带着些许责难。
许曜之赔笑道:“是在下来得唐突,事关郡主病情,只能唤了楚姑娘出来,在这儿速速详谈。”许曜之的话说得清楚,事关郡主,红染还怎敢多言?
红染再多看了几眼许曜之,便端着早膳走了上去。
楚拂看得清楚,倒也不想戳破红染的小心思,许曜之确实生得好看,也仅仅只是好看。
原以为红染端了早膳上去,小郡主就会停下弹琴,乖乖吃东西。哪知琴音依旧,甚至从《广陵散》变作了《十面埋伏》,大有楚拂不归,琴音不断的势头。
许曜之并没有注意小郡主的琴音变化,可楚拂怎能不注意?
傻。
楚拂的心却暖极了,她悄然往【春雨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情不自禁地淡然笑了。
许曜之看得呆了,下意识地咽了咽。
觉察到了许曜之目光的灼灼,楚拂敛了笑意,沉声道:“许公子,开始吧。” 既已知晓小郡主真实病情,对症下药便要更清楚什么药能用,什么药不能用。药毒既然是双刃剑,那祛毒便只能慢慢来。
当务之急,便是先给小郡主续命,尽可能让小郡主多活几日。
“开始?”许曜之回过神,“啊?”
楚拂满面霜色,“许公子今日来是做什么的?”
许曜之自忖失礼,歉声道:“在下一时失礼,还请楚姑娘见谅。”
“无妨,本就不重要。”楚拂说得冷淡。
是事不重要,还是他这个人不重要?
许曜之隐隐觉得楚拂是在奚落他,可偏生又不能拿实在了,多一个话茬。他轻叹一声,正色道:“郡主之病,宜慢治,不宜……”
“请许公子说重点。”那些话,楚拂已经清清楚楚。
许曜之被哽了下话,肃声道:“在下才刚刚开始……”
“那不若民女问公子吧。”楚拂实在是不想与他再说这些无用的话,“第一,郡主之毒不可尽拔,可余多少养住心脉,以保郡主安然活过三月?”
许曜之脑子一空,他尚未想到余多少之事。
“第二,郡主眼疾,未免毒液沁入脑中,行针顺序如何?行针深浅如何?”楚拂再问,伴着郡主的肃杀琴音,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咄咄逼人感。
许曜之只觉掌心细汗瞬间冒出,他也没有思虑好此事。
“第三,”前两个问题许曜之没有答出来,自然这第三个问题,也是许曜之不会去想的,“郡主多年沉疴,熬到今日实属不易。许公子是医者,民女也是医者,能否想想其他法子,用食疗替些汤药,让郡主少积些药毒?”
仁心已生,只要能让燕缨少喝一口苦药,少受一些罪,楚拂愿意去多想一步,也多做一步。
许曜之瞪大了眼睛,这言下之意,是说他没有“仁心”二字?
“楚姑娘此话言重了。”
“民女说了,我也是医者。”
楚拂看许曜之也没有要答话的意思,便对着许曜之微微一拜,“民女这几日会用汤药温养郡主身子,让郡主恢复元气。还请这几日许公子静静想想,郡主之病,如何行针,如何祛毒,如何延寿?”说完,楚拂执伞转身,抬眼便瞧见了提着汤药盒子的绿澜。
她对着绿澜微微一笑,走了过去,“有劳绿澜姑娘了。”
“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事。”绿澜笑然摇头,蓦地被楚拂摸了摸额头,“楚姑娘,我……病了么?”
“先回去。”楚拂莞尔,语气温柔。
绿澜受宠若惊地猛点了下头,跟着楚拂一起沿着石径走回了【春雨间】。
楚拂这姑娘,神秘,也带刺。
许曜之摇头笑笑,确实是他急了些。楚拂问他的那三个问题,他会好好思忖,他保证下一回,定能过把楚拂问他的问题都答个明明白白。
绿澜与楚拂收伞搁在了门边,抖了抖裙角的雨水,才踏入【春雨间】,便看见红染无奈地端着早膳跪在燕缨身侧。
燕缨耳朵动了动,听见了两个脚步声。
她停下了弹奏,释然轻笑,“得胜了?”
红染不懂,绿澜也不懂,楚拂却是懂的。
她走近燕缨,跪在了红染身侧,接过了她端着的早膳,淡淡道:“赢得无趣。”
“确实无趣。”燕缨笑意更浓,她的鼻翼动了动,软声道,“莺莺应该也饿了。”
红染下意识地往不远处的小竹篓看了一眼,鸟儿静静地睡着。她突然恍然,知道小郡主说的并不是鸟儿。
只见楚拂舀起一勺金丝银粥,仔细吹了吹,喂向了燕缨,温声道:“总有一日,她能重新飞起来的。”
“我信。”燕缨笃定地说完,张口吃下了楚拂喂的金丝银粥,只觉满口余香,暖意沿着喉咙缓缓而下,暖透她的整个心房。
之前是为了父王跟母妃,她坚持了十七年,可从今日开始,燕缨想多为一个人,多活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仁心,慢慢的在拂儿心里发芽了。
对于一些从来都没有仁心的人来说,仁心二字,真的只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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