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沁的脚掌几乎黏在了地上。
直到范柚在她耳边,轻轻地喊了一句公子,她这才提起脚步,匆匆地上前。
一张熟悉的面孔忽然就映入了她的眼中。
“阿浮……”
她轻轻呢喃出声。
一身玉色素衣的女子转头,见到她,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笑容,“公子见过我?”
赵沁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阿浮迟疑了片刻,小声地道:“姑……娘?”
她倒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的性别。
没闹出向雨欣那样的乌龙来。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陌生,像是一把突然出现的冷箭,直直地刺进了赵沁的心里。
她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的心脏如此的疼痛过。
这种疼痛比起她知道沈浮消失的时候,还要有过之无不及。
她见到沈浮时刚刚长出来的那颗心脏,又被人用手硬生生的拔去。
“你叫我……”她声音颤抖,竟是说不出那两个字。
“这位是?”一边,叙完母子情谊的孤夫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孤云长正准备介绍,孤夫人却嘴唇颤了颤,直接开口问道:“这位……便是沈家阿浮吧?”
阿浮好脾气地让赵沁抓着自己的手,也不在乎手腕被她抓的生疼,听见孤夫人的问话,看向她,问道:“夫人也认识我?”
“你不知道,你和你娘有多像……我打眼看过来的时候,还以为站在这里的是珮珮。”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没想到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孤夫人感怀地说道。
“抱歉夫人你,我什么都记不得了。”阿浮摇摇头,诚实地说道。
“记不得没关系,你那时候还小,记不得很正常的……”孤夫人并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倒是孤云长,注意到了一旁的赵沁,看着她的手抓着沈浮,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未免太冒昧了。”
“……是我失礼了。”
赵沁复杂地看了沈浮一眼,放下了手。
孤夫人这才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
若是按赵沁所说,两人是两情相悦,场面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阿浮这是……”
孤云长解释道:“阿浮受了伤,暂时失了记忆。”
“可怜孩子!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不知道糟了多大的罪!”
孤夫人一把将沈浮拉过来,满脸的心疼。
先前没见着沈浮的时候,赵沁说要解除婚约,她还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见着了沈浮,见着了这张和好友相似的容颜,见着了这双灵动的眸子,她的心啊……一下子就软得不像话。
阿浮被拉到孤夫人的身边,她十分温顺地道:“并没有吃什么苦,多谢夫人关心,倒是我要感谢夫人,派少庄主出来找我,您重信重诺,令人佩服。”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当年都怪我,没有仔细调查,不知道你还活着,不然早就把你接到身边,当成女儿一样来养着,何至于让你受那么多的苦……”孤夫人表现的十分内疚,她是个责任感很强的女人,不然也不至于撑起一个偌大的神剑山庄,“如今终于找到你了,你就千万别走了,留在神剑山庄,让我好好地弥补你。你也不必叫我夫人,这听起来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和你娘亲姐妹相称,如若你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姨母吧。”
“姨母。”
“哎……若是珮珮见到你如今的模样,心里头定然像我一样,是很高兴的。”
阿浮对这位孤夫人观感很好,她自从失忆以后,对人的善恶敏感程度大大增高,别人对她是真的好还是虚与委蛇,往往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从孤夫人身上,她感受到了那种长辈发自内心的关怀。
孤夫人又絮絮叨叨地问她失踪的这段时间,待在什么地方,住的什么房间,吃的什么饭,听说是在个小山村里,顿时大为心疼,“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地方,阿浮吃了大苦了……”
“姨母多虑了,我倒是觉得很开心。日子虽然无聊了些,但每天早上起来,都能听得到蝉鸣鸟叫,白日里或晒晒太阳,或和村子里的小孩去河边钓鱼,又或者去山上摘野果吃……若是苦日子是这个样子,那天下人恐怕都比我苦的多。”
孤夫人笑起来,“你这点,和珮珮一模一样,你们娘俩都是个会消遣的,当年她惹了你外公生气,把她送到乡下庄子上住了三个月,回来的时候人黑了一圈,我心疼的不行,她说的话跟你是一样的,倒把我羡慕的不得了。”
“后来我自己下了乡才晓得,村子里不点熏虫的药草,到处都是吸血的蚊子,床底下还有老鼠蟑螂,若是养了鸡鸭猪羊的,棚子旁边更是臭不可闻,也不知道你们都是怎么找到那些乐子的……我啊,就只记住那些发愁的事情了!”
阿浮轻轻笑着,挽着孤夫人的手,朝着庄子里走去。
孤云长跟在两人的身边,冷峻的脸上,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笑意。
他是亲眼见过靠山村的贫穷的,也知道那是个多么贫瘠落魄的地方,但在沈浮的嘴里,这样一个荒凉偏僻的野地,一下子就富有生机趣味起来,就连浑浊的鱼塘,都是那么的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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