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应该是宫里常用的龙涎香的味道,十分好闻,衣服是滑的,里头的锁骨却是硬的,沈浮靠在上面,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师姐,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有没有亲自完成复仇,他们不单单是我的仇人,更是天下人的仇人,师姐早一日处理了他们,就是早一日为天下人伸张正义,我感激师姐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赵沁将下巴抵在沈浮的头顶,自叹道:“阿浮,我远不如你。”
人的本性或许真的是天生下来就注定的。
有的人好,有的人坏,阿浮明明是在她身边长大,明明自小就接触到了这人世间最深的黑暗,却从未对这个世界产生失望,对人世间有着发自内心的悲悯与同情。
这让她时常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偷,在光明世界偷走了一缕光,挂在了她黑暗的天空当中。
以前她总惴惴不安地担心这道光芒会消失,会离开。
好在现在不会了。
因为她知道这道光芒,会永远眷顾着她。
……
暴雨总是说下就下,几乎没什么预兆可言。
起风的时候,雨就已经落了下来,天刚刚暗,狂风就如一匹疾驰的马,呼啸而至。
大雨的天,有人撑着伞,敲响了沈浮的房门。
她穿过连廊打开门,发现来的人竟然是如意,她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青翠的果蔬,都是这个季节少见的新鲜菜,问沈浮道:“锅子吃不吃?”
沈浮当然是吃的。
于是她把人迎进来,两人就着雨声,在屋子里煮起了锅子。
铜锅里放满了炭,烧了数十个小时的高汤烧开,还没放菜,香味先飘了出来。
“以后就留在京城了?”如意一边往锅里涮着羊肉,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沈浮轻轻地笑了起来,“京城虽大,但是如意姐是知道我的,待不住,总想到处走走瞧瞧,也许再过十几二十年,我会定居在京城吧,但绝不是现在。”
“你师姐也留不住你?”如意诧异地看她。
她还以为这次沈浮来京城,就不会再走了。
“如意姐为什么觉得师姐留得住我?而不是师姐跟着我一起走呢?”
如意理所当然地道:“殿下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她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将肉从锅里夹到碗中,才一脸无奈地道:“我早应该想到的……若她是个皇帝的话,恐怕赵国早就亡了,就是亡在你这个妖妃的手中。”
明明是去给沈浮退婚,说好了至多七天返回,结果收到沈浮的消息,在神剑山庄一住就住到快要过年,这场雨过后,要不了多久,京城恐怕就要落雪了。
“如意姐的这话我是千万个不同意的……师姐若是当了皇帝,定然是天下第一明君,只可惜她不是男儿身,这世间对女子的限制又颇大,否则我或许可以一睹女帝的风采。”
沈浮的话吓了如意一跳,她忙左右四看了一番,还好她俩谈话之前就屏退了下人,她没好气地瞪了沈浮一眼,“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便罢了,要是叫外人听到,不知道要给你师姐添多少麻烦,又要有多少谣言传出来,本来这京城里,就在传你师姐要取而代之,牝鸡司晨的谣言,皇上与她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又相互扶持多年,但权势这个东西,最是容不下的就是亲亲之情,谁知道皇帝心中会不会生出猜疑来。”
沈浮冲她调皮一笑,“这话我也就只是在你面前说说罢了,话头还是你先提起来的呢。”
如意一脸无语,“得,这还是我的错了。”
沈浮理直气壮地道:“本来就是!”
如意本来想装出生气的样子,可是瞧她娇俏可爱的模样,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啊……有时候觉得你成熟懂事,有时候又觉得你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但毫无疑问,她喜欢沈浮这种和她相处的方式。
她好像又回到了昔日的家中,一家人围坐在热锅旁边,她年幼的妹妹,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对她做着鬼脸。
同一时间,另一场谈话,也在姐弟之间进行着。
窗外,急躁的暴雨哗啦啦的落下,窗内,黑白棋子每一步都走得慢吞吞。
皇帝今天一身便衣,穿着青衫的他束着长发,随意的坐在那里,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玩着棋子,不像是威严的帝皇,倒像是个十五六岁,正活泼好动的少年。
许是皇帝的衣服穿久了,以至于大家伙都快忘了,坐在龙椅上的,只是个刚刚及冠,面容还有些稚嫩的青年。
“这一子不算,不算,重来重来,皇姐退回去退回去!”
赵沁抽了抽嘴角,还是捡起自己刚刚落下的棋子,看着小皇帝伸手准备捡起一枚黑子,忍不住提醒道:“你刚刚下的是这颗。”
“哦哦哦,我就说嘛,怎么感觉好像不太对呢。”皇帝干巴巴地笑着,“哈哈,皇姐的记忆真好。”
赵沁无奈地叹一口气,“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撒谎的时候,表情不要那么浮夸。”
真的让人感觉很假。
皇帝不回话,只是嘿嘿嘿地笑。
捡起黑子,思考半天,又换了一个地方落下,见赵沁马上就要落子,又忙把她的手挡回去,一脸严肃地道:“等等,让我再思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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