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雨雾朦胧,玻璃窗上起了一层雾气,他看的模糊,伸出手抹去那些白雾,露出一片干净的玻璃,印出的却又是舒临安那双正在翻绳的手。
楚谨朝站在舒临安的侧后方,看他玩着翻绳的手法熟练异常,即便已经一个人玩了几分钟,手指的灵活度依然没有降低。
楚谨朝把视线又往舒临安的手上多挪了几寸,那十指上残留的许多细小伤痕在他眼前一晃而过。舒临安猛地扯下了手里的红绳,放在桌上,面向楚谨朝,“你吃过饭了吗?”
舒临安脸上的五官轮廓不留余地贴着骨头长,皮肤很薄几乎没有多余的肉,很瘦。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很容易把他当瘦弱的类型去对待。
但现在他面对面和楚谨朝站着,个子却比楚谨朝高出了很多,根本无法让人把他和弱小之类的词语联想到一起。
可舒临安又的确很瘦,他高大的身躯只是刚好够把身上的校服撑起来,就像一架空荡荡的枝干,上面残留着几片仅剩的枯叶,比凋零过后的树桩,更加颓然。
楚谨朝出神几秒,摇了摇头。
舒临安从桌洞里拿出一个两层的饭盒,放到楚谨朝的桌面后,重新坐下,拿起面前的细红绳,又开始一个人埋头玩翻绳。
“你这是干什么?”楚谨朝看着饭盒发问。
舒临安有些不敢看他,头埋得更低,“你没吃饭……”
他说这话时的音腔比之前还要哑上几分,落进楚谨朝的耳朵里,就像是哭过一样。
楚谨朝默了半晌,反手关紧窗户,“我自己会买。”
舒临安闷头不语,像是把全身心都灌注到手里的翻绳上。楚谨朝也再没说话,从书包里拿了饭卡,出了教室。
下午的课过的很快,中午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小插曲像是没出现过一样,两张桌缝之间依旧摆放着一本教科书,楚谨朝和舒临安的头挨的不远也不近,看起来毫无芥蒂。
放学之后,楚谨朝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医院。
在医院进行了例行检查之后,他跟随护士到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医生拿着他的片子看了一会儿,说:“恢复的比之前好了很多。”
楚谨朝想起在数学测验时产生的状况,将其说给了对方听。
医生听完不赞成的摇了摇头,“你太操之过急了,神经方面的修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现在还不能强迫自己的大脑去进行高强度的劳动,那样只会适得其反。我还是建议你适当进行体力运动,让大脑充分得到休息,保持放空是最好的状态。”
和主治医师交流过后,楚谨朝拿了处方去开了药,打车又去了另一家私人心理诊所。
接待楚谨朝的是位三十出头的青年,姓蒙,是诊所的股东,为人十分和善,和心理疾病患者很容易拉近距离,所以也是诊所的招牌。
蒙医生临时收到楚谨朝的预约有些诧异,见人到了诊所,说:“真意外。”
楚谨朝放下书包,在沙发上坐下。蒙医生在里间问他:“喝什么?”
“水。”
蒙医生却倒了杯热牛奶给他,“多喝奶,有助于提高免疫力,补充大脑营养。”
他在楚谨朝对面坐下,不像普通的心理医生一样进行例行询问,反而很随意的开口道:“又是为了恢复记忆的事?”
楚谨朝不置可否,蒙医生在他脸上看了一圈,摊手道:“恢复记忆这事可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不过我是按小时计费,也不能白收你家里人的钱。不如讲讲你重返校园生活,感觉怎么样?”
楚谨朝面无波澜,“没感觉。”
“还是和之前一样,对人事情绪都感知的很模糊?”
“是。”
“我能否把这一现象归结于——”蒙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你现在处于恢复期,按你主治医师的建议,应该是让你的大脑最好长期处于放空状态,所以你对周围的一切感知模糊,也属于正常现象。”
楚谨朝轻点了一下头,“大概。”
蒙医生比了个“ok”的手势,“那我们再来聊聊别的?比如有没有遇到新朋友,发生让你在意的事情?”
楚谨朝闻言顿了一下,摇头说:“没有。”
蒙医生无奈的笑道:“那我还是应该给你提提建议,维持适当的人际关系对现在的你来说有益无害。敞开心扉与人交往,说不定能改善你现在对周围漠不关心的态度。当然,我知道这并非你本意。”
翌日上学仍旧是雨天,学校前门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一群进校的学生,楚谨朝看了一眼,就转身绕到了学校后门,人减少了很多。
离早自习还有四十分钟,教学楼下停着几辆垃圾车。清洁工人从楼梯间提着垃圾下楼。
垃圾袋口没封,清洁工人下楼颠簸时,里面的垃圾也跟着翻滚。楚谨朝侧身给人让了路,视野中陡然出现一个两层的饭盒,黑白相间的格纹,在清洁工人下一次的颠簸之后,又被其他的垃圾淹没。
楚谨朝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往教室里走了。
一周平静乏味的过去,天气也终于放了晴。
操场上还弥漫着上周雨后湿热的水气,但这并不影响每周一节体育课上学生们高昂的热情。
善人高中有为学生专门配备的运动服,六班的人早在午休的时候都全部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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