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晋筠认出来了,这人是昨晚上和许沉河站一起的男人,他在窗后窥见一面,但不知具体身份。按说昨天没让那帮烦人的记者得逞有这位的功劳,许晋筠点着烟,撇开头呼出口气,态度还算好:“你跟我儿子什么关系?”
对方一把年纪了,顾从燃不刺激他,只道:“他的老板。”
“老板会护人护得那么紧?”许晋筠讽道。
顾从燃不置可否,他来不是为了唠嗑或拌嘴的。偏头越过许晋筠的肩膀看向里屋,他几眼打量完底楼的大致格局和摆设,最后目光收回落到门边靠墙的拐杖上:“叔,你腿脚不方便,住这种屋子上下楼梯是不是很费劲?”
许晋筠只当对方随口关心,便答:“惯了,半条腿都踩进土里了,难道还要买个新房哄自个儿开心么?”
正中下怀,顾从燃大清早候在这,见了许晋筠就是为了等这句话。他掏出手机,调出一组照片给许晋筠看:“那帮记者说白了是冲许沉河来的,有过昨晚那一出,他们后续可能还会继续找上门来挖料,恐怕会对你们一家造成不小的影响。为了补偿你们的损失,我代许沉河为你们添置了一套新的房产,只要你们答应,马上就能搬进去。”
手机上的照片是一套公寓式住宅的细节图,地处城中心,全新房,上下楼有电梯,最让许晋筠心动的是公寓附近便是许向葵所在的小学。然而他活了几十年,什么骗术没见过:“省省吧,我这年纪可供不起楼了,找别人去吧。”
顾从燃不恼:“房子我会付全款,房产证能随时转你名下,这间屋子你也可以留着,作何用途由你打算。希望你为自己、为妻子和女儿考虑一下,怎样的选择才是最有利的。”
离开前,顾从燃被许晋筠叫住了:“费那么大工夫,花那么大手笔,就为了弥补一个陌生人,值得?”
顾从燃返回门前,伸手在那副拐杖上敲了敲,说:“我在帮许沉河为你们尽孝而已,对你们他于心有愧,只望你们别记恨他就好,他压力很大。”
聊完已天光大亮,顾从燃裹紧大衣上车,等吹久了冷风的身子回温,他捞出兜里的手机给做房地产生意的朋友去了个电话。
许沉河在柔暖的空气中悠悠转醒,眼睛还未适应房间里的光线就抬手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博见挂了一晚上的热搜终于下去了,他吊在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
昨夜凌晨三点才入睡,尽管一觉睡到冬阳高挂,许沉河仍觉双眼酸涩。过几天要出席盛典,虽然“江画”不是走偶像派那一挂的,但不代表不用注意形象,许沉河起床洗漱后先敷了个眼膜,躺在沙发上接通了祝回庭的电话。
“话题热度降下去了,”祝回庭说,“但那拨八卦媒体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我等下去跟公关团队商量,把所有娱记可能会挖到的料先列明对策。”
“我需要做些什么吗?”许沉河问。
“不用,”祝回庭直率道,“你只要调整好状态领完奖就行了。”
许沉河忍笑:“还只是提名呢。”
敷完眼膜准备到餐厅吃早饭,穿戴好一开门,许沉河跟门外的顾从燃对上了视线。顾从燃放下准备敲门的手,掂了掂左手拎着的塑料袋,问:“吃早餐么?”
两人已记不清上一次面对面毫无隔阂地边吃早餐边说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屋里闷热,许沉河把暖气温度调低了,顾从燃将各个种类的早餐端出来揭盖,掰开筷子每人分一双。
许沉河伸长手够对面的纸巾时不小心碰到了顾从燃的手背,他惊愕地问:“你早上到外面喝风去了吗,手这么冷。”
“我昨晚在车上睡的,你信吗?”顾从燃喝了口粥,整个胃部都暖了。抬头却见对面的人满脸愧疚,说:“我以为你自己租酒店了。”
顾从燃心想这人还真经不起逗弄,他说了实话:“租了,跟这儿隔了两天街。我今天起得早,出门办事了,下午还得出去一趟。”
许沉河下午也有事忙,打算到房屋中介找人咨询,刚开口跟顾从燃商量,对方就打消了他的想法:“免了吧,给你解决好了。”
午后最是冬日最温暖的时间段,顾从燃带许沉河去看还没人入住的新房子,是一套全新的三居室,公寓楼下走几步路便是超市和车站,方便得很。
大部分手续都已办妥,顾从燃联系好了搬家公司,只待许晋筠择好日子就能挪身。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几百万打个响指就赚回来了,钱不是问题。”顾从燃说得轻松,“何况我还是得益者。”
许沉河还在盘算从片酬里抽一部分还给顾从燃,他怔道:“为什么?”
顾从燃撒谎:“我从你爸手里要走了旧住宅的房产权,以后那屋子不管是卖是租得来的钱都归我所有,我没损失。”
许沉河没做过生意,不太懂顾从燃这种资本家怎样打算盘才能用一栋上了年纪的房屋赚回送出去的几百万,反正他所以为的大难题让顾从燃一天不到就解决了:“总之谢谢你。”
回程的飞机于晚上九点在呈桉市着陆,顾从燃先送许沉河回家,在楼底下停住,他锁住了车门不让人出去。
车的右前方正是那片喷泉池,没有下雨的夜晚,池水永不止休地变换着花样喷涌,各色灯光在水面上浮游,让许沉河想起那个雨夜自己孤身一人踩进去寻找那只落水的小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