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任无语,只能先怪自己再怪程侠这见色忘友的家伙。胡思乱想之际,厨房里菜肴香气扑鼻而来,苏任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他满脸通红,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落魄的时候,这种天气在外面走十分钟就该中暑了,怎么回家真是个难题,平时太依赖手机,关键时刻一个救命号码都想不起来。
谢天看他要走不走的样子,转头问老罗:“罗师傅,能不能下点面条?”
“能啊,海鲜汤面,刚好有客人点。我多下一把,别让老胖看见就行。”
谢天谢了一声,又转回去对苏任说:“你去小间等着吧,面好了我给你送进去。”
按苏少爷往日的脾气,这种破饭馆下的汤面看一眼都嫌脏,可今天是真饿了,饿起来的感觉原来这么不好受。他闻着香气,不争气地妥协了,乖乖回到那个只有一张小破床的杂物间里坐着。
虽然已经睡了一晚,苏任环顾这个小杂物间仍然心有余悸,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这样简陋的环境里过夜。门外炒菜声不绝于耳,夹杂着服务员小妹声嘶力竭的催菜声,哪一桌还有个菜没上,哪一桌少个汤,哪一桌菜太淡了要加盐,乱糟糟闹哄哄的。
苏任透过门缝往外瞧,这个角度只能瞧见谢天的一条腿。
谢天穿着条破牛仔裤,脚上还是人字拖,踩在一大滩带着泡沫的水里,不时还有人把一箱箱收好的碗筷送进来放在地上。
脏。
苏任忍不住想。
服务员收桌子都是连汤带水一股脑扔在箱子里,谢天洗之前,先把每个碗碟里的东西倒进旁边的泔脚桶。苏任看了几分钟又想吐了,就算帅哥当前也抵不住那股恶心。
他垂头丧气地往小破床上一坐,认真想了想自己到底要干嘛。过了一会儿,谢天端了碗面条进来,给他放在床沿上。
“吃吧,别饿坏了你真爸爸上门打我。先说好了,这碗我可是洗干净消过毒的,别瞎挑毛病。”
海鲜汤不知道加了什么料,味道还挺香。
“你先吃,我干完活再来找你。别出去啊,老板不让我往店里带陌生人,别害我挨骂。”
苏任没空理他,吸溜着面条尝了一口。他不理人,谢天更不会理他,把门一带就出去了。苏任起初还嫌弃地挑着吃,结果越吃越香,一碗面一会儿就见了底,最后意犹未尽地把汤都喝了才幽幽叹了口气放下碗。
谢天一直忙到两点多,苏任在里面差点睡着。他酒醒了就不敢倒头睡在床上,坐也只坐床边。谢天进来见他小学生上课似的挺着,忍不住笑问:“练功呢?”
苏任哼了一声说:“给我点钱,我打车回家。”
“你不会先打上车,让司机跟你去家里拿钱吗?”
“少废话,给不给?”
“是给你点钱,还是借你点钱?”
“借我。”
“你会还的吧。”
苏任把手腕上的表摘下来扔给他:“给一百块。”
谢天接过表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慢腾腾从牛仔裤的裤兜里掏了一张一百的出来。
“这表地摊上能卖五十吧。”谢天知道从苏任手上摘下来的东西不会便宜,却还是故意挤兑他。
苏任没好气地说:“明天就还你,不,晚上就还。你要卖也别卖地摊,亏大了。”
限量款腕表一百多万,苏任就算自己再怎么不在乎也不想便宜了摆地摊的。谢天把手表戴在手上说:“好吧,你晚上来换回去,面钱就不跟你算了。”
苏任心里呕血,昨晚迷迷糊糊那点感激之情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一肚子惆怅: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一百块钱比命还重要。他瞧了瞧谢天的手腕,百万名表在那一身背心围裙加破裤子的造型衬托下还真戴出了一股子地摊货的气质。手表下面绕着那串看起来十分廉价的佛珠,谢天皮肤不算白,却因为佛珠黝黑发亮,反而衬得有些刺眼。
苏任好奇地问:“你这珠子哪来的?”
“这个?”谢天晃了晃手说,“老周给的。”
“老周是谁?”
“我老师啊。”
“你还有老师?上过学吗?”
“上过,我上到高中了!”
“高中很了不起吗?喊这么大声。”苏任说,“你们老师送你一串珠子是什么意思?让你考不上大学就去当和尚?”
“我们老师是想着让我读完大学再去当和尚。”谢天笑嘻嘻地说,“我不是没考上么,就算了,出来打工。”
“神经病。”苏任骂了一句,揣着一百块钱从后门走了。
谢天往床上一躺,把手举到跟前对着那只漂亮手表看了一会儿,小心地把它摘下来,看看周围实在没地方可藏,只好塞口袋里。
戴着这玩意没法洗碗了。
下午休息了两小时,饭馆又开始忙碌,今天客人走得早,老板想早点打烊,九点多就关门了。谢天照常扫尾清理店面,照常干完活去后门冲澡。十一点,苏任的白色奔驰踩着点出现在路口,往垃圾桶边开过来。
谢天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看见苏任的车过来就站在路边等。
苏任老远瞧见他光膀子站着,对面五金店的老板娘笑嘻嘻跟他打招呼。苏任把车停稳了,放下车窗,谢天把着车门说:“这么准时,我又不是高利贷,不会涨你利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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