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垂眸,紧紧咬住内唇不语。沈婕强压下哽咽,颤声道:“明明该是人生中最蓬勃无忧的十年……”
“头两年我和你同睡一间房,每夜看你尖叫着惊醒,脸色惨白的把自己蜷成一团,双目发直,任何人碰你都像被烙铁烫到般痛苦,连我也不行。”
“你害怕入睡,那次强撑七天没有合眼,精神错乱的缩在角落,瘦的皮包骨头,头发掉了一地,随即可能疯掉。”
沈婕胸口起伏极大,一把抓起沈澈右小臂,过大的动作让对方手腕上的Breguet腕表微微下滑,棕色表带边露出一道暗红色疤痕。
“还有,还有……”沈婕再说不下去,放开他走到沙发坐下,撑住额头平复情绪。
沈澈默默将腕表整理好,神情不变,仿佛沈婕话中之人不是他,已经习惯到接受一切。
习惯被袁曜遗忘时让人发疯的寂寥,习惯被蒋泽楷被抛弃时刻骨的绝望,习惯被李斯特调教时抹杀人性的折磨,习惯被卫昭Q暴时撕裂的疼痛。
习惯明明不是自己,却被迫经历四世人生。明明厌恶那一切,身体却不听指挥,被迫体会所有痛楚,无法醒来。
沈婕直起身,“我知道我不该把一切怪在贺子桓身上,可我控制不了。”
“我不后悔,一点都不,只要能让你余生摆脱梦魇。”
沈婕眸中露出愧疚,不似方才在贺子桓面前跋扈。沈家的教育让她不轻易低头,更为保护家人,也要强硬的撑起外壳。
她深吸一口气,缓声道:“贺子桓想怎么报复我,我都不在意,甚至不会反击。”接着话锋一转,眸色深沉,“但我不会让他伤害沈家其他人,沈家更不会任人宰割。”
沈澈摇头哑声道:“不,这件事因我而起,错的是我。他想要一个答案,要一个负责人,我会……”
“不行!”沈婕声音拔高,气压瞬间降低,“我不准你再牵扯进来,你不要再和贺子桓有任何牵扯。”她冷声问:“你去医院看过他?”
沈澈一滞,点点头。沈婕脸色愈沉,“你不要再见他。事情是我做的,我会负责。”接着放缓语气,“别担心。”
“小澈,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你该学着享受生活。”
沈澈五岁时沈天宁事故去世,唐海燕和沈天宁是官商联姻,感情并不深。
唐家需要沈家的势力,因此唐海燕一直是沈家儿媳,没有再婚。但她并不喜欢沈家,加之生性冷漠,对沈老爷子和老太太礼数周全到疏离,对沈婕和沈澈尽足母亲的义务,挑不出错处。但只有“义务”,没有多少“爱”。
沈婕和沈澈相差十二岁,她几乎是又当姐又当妈,与沈澈相依长大,感情极为深厚。就是如此,她方咬死不透露真正原因,不让贺子桓有任何可能对沈澈不利,再扰乱沈澈。
沈澈并不让她转移话题,忧心忡忡道:“贺子桓不是在虚张声势,他手上定不止那几人。如果得不到想要的,他真的会对付沈家!”他太了解男人,如同那四人一样,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
沈婕已然恢复镇定,面无表情的站起,刻在骨子里的傲气,“沈家不是他说动就动的,他若要试,我便奉陪到底。”
“姐!”沈澈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此时罗克恰出现在窗外,朝两人微微鞠躬。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今日还有约,现在要出门。”
沈婕拿过一旁皮包,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一句“别再乱想,好好休息”后离开。
沈澈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紧握双拳看着沈婕与罗克的背影走远。他同样了解自己的姐姐,说一不二,认定之事绝不会变。
沈婕沉声吩咐罗克,“把小澈身边的人都换掉,再加一倍,确保安全的同时不能让他与贺子桓接触。”
罗克颔首应下,“是,我明白。”
沈婕抿抿唇,“让毅言、叔叔和母亲到Azur吃午饭,有要事商量。”
“是。”
贺子桓回程时不发一语,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手指一下下轻敲,脑子转的飞快。程于飞不敢打扰,屏住呼吸缩在一旁。
回到六号公馆刚进主栋客厅,原本坐在沙发上、江沛身旁看电视剧的俏丽女子立刻窜到贺子桓面前,“桓哥,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程于飞怼她,“你哪里像担心的样子?”
倪槿瞪他一眼,“看自家艺人的电视剧是经纪人的工作好吗!”
贺子桓走到沙发坐下,“今天周六,你不用带人?”
倪槿和贺子桓、江沛同是S市人民孤儿院的孤儿,比两人小八岁。她从会走路开始就喜欢跟在两人身后,软磨硬泡二十几年,倒成孤儿院中除江沛外,贺子桓唯一视为自己人的人。
倪槿现在是HZH娱乐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别看她只有二十四岁,很早便跟着江沛学习,在两人身边“浸淫”多年,眼光、手段一流。
江沛认为艺人是公司起源,也是产业辐射中心。所以如今他虽是集团副总,事务繁杂,仍兼任娱乐总监,亲自选拔艺人。但除这一项外,艺人的培养管理工作多由倪槿负责。
她自己手下也带人,不带大牌,只带潜力股,都是现在势头最劲的小鲜肉、小花旦。业界流传着一句话:没有江沛挖不到的宝石,没有倪槿捧不红的艺人。
倪槿敛了笑,“我听江沛哥说起,实在担心便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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