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当时桥中央立着一个撑着红伞的红衣女人,正是那只怨气极深的厉鬼。轿夫们看不到她,只管前行,余浮坐在轿中,相向而来时怨气冲开了轿帘,他正正对上了那张泣血的苍白的脸。
他那次在桥上时没能成功捉住厉鬼,耽误了那一场喜宴,难道幻境主人遗憾的是这个?那他一会儿情景再现时努力一把抓住鬼好了。
可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等到了桥前,余浮看过去,桥上干干净净空无一人,哪里还有什么厉鬼。
余浮有点懵,事情怎么不一样了?
轿子摇晃着前行,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当时没抓到鬼,他料定那厉鬼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坐着轿子到了新郎家,只不过当时一到就发现气氛不对,原来厉鬼已先一步来了,幸好那时候荆行秋及时收到消息前来除祟,不然还不知会出什么纰漏。
接下来就等着到新郎家了,余浮想着,便耐起心来等。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还未停,就听到外面传来鼎沸人声,杂乱的人声嬉闹着,高兴地喊:“新娘子来了!”哪是余浮记忆中寂静无声的样子。
余浮终于觉出不对,这一切都跟记忆中的不一样,他纠结着要不要随着幻境走,却发现盖头不知何时已重新盖在了他头上,外面伸进来一只手,温暖的掌心牵着他出了轿门,他盖头下的视野里只有无尽红色,想要挣扎,脚下却忽然一空,原来是有人将他背了起来。
他只觉这背脊宽阔而温暖,稳稳负着他前行,周遭热闹至极,众人都在鼓掌欢庆。
“过火盆咯!”
“百年好合啊!”
潮水般的贺词拥着这对新人进入了大堂,余浮被稳妥地放下了地,手里塞着红绸,恍惚中被领着拜了堂,成了亲,若是他能看见,定会发现此时堂上坐着的两位“高堂”均面目模糊,并不是他印象中新郎父母的模样。
“送入洞房——”
喧嚣逐渐远离,余浮坐着,身下是柔软的被面,有个脚步沉稳地向他靠来,玉如意勾着盖头缓缓掀起,不多时眼前一亮。
乍然而现的光使他眯了眯眼,旋即对上了那张午夜梦回多次想见的脸。
还是清冷的,孤高的,却凝视着他的荆行秋的脸。
可惜他不知的是,此时的他落入那人眼里的,也是多么令人沉醉的样子。
被他蛊惑,周遭所有的光景都黯然失色。
余浮一时间竟不知作何言语,只愣着看那人,那人温柔地抬手,眷恋地拂过他的脸,而后小心地凑过来亲吻,“虞桑。”
这是他第一次听荆行秋叫他的名字,带着旖旎与亲昵。
再后来,他们饮下合衾酒,是余浮熟悉的味道,荆行秋亲手剪下了彼此的一缕头发,交缠着收在了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
洞房花烛,红鸾被翻,水乳交融。
浮沉中余浮想,原来荆行秋的执念,竟是这一场婚礼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余浮喃喃地念出了声,从回忆中脱离出来,那时的情景却余眼前的重合在一起,又记起后面发生的事,一时竟是觉满腹心酸与委屈。
荆行秋听到他的喃喃,心中一刺面色黯然,垂了眼不敢看他。
余浮等得满眼寒凉,心也早已凉透,可他却笑了,挑起荆行秋的下巴,笑得恣意又轻佻:“仙尊真真是绝色,本座曾肖想了许久,又食髓知味,今日送上门来,做了本座的魔后,是也想尝一尝躺下面的滋味吗?”
话毕他一把将人推倒在床上,一口咬上那令人讨厌的红莲,荆行秋疼得倒抽了口冷气,却也不挣扎,余浮反而索然无味了,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荆行秋古井无波的眸子倒映了他的身影,只轻声道:“乱魂曲。”
余浮皱起了眉,乱魂曲?那不是荆行秋师门的一首禁曲?传言能乱人心魄,更甚者还能扭曲错乱人的记忆。
荆行秋愧疚地抬手抚他脸颊:“那日我从幻境中醒来,心魂不稳,有人趁此时机弹奏此曲,我一时不察,才…忘了你。”
余浮一怔,回忆又汹涌而来。
他那时从幻境中出来,第一件事便是上臧珐峰寻荆行秋,赶到的时候已过了将近三天,他风尘仆仆却满怀欢喜可,见到的却是全然冷漠的人,好似从不认识他,更毫无半点情义。
好似兜头被泼了盆冷水,他惊之惑之,正巧遇上菡萏仙子前来,一问之下,才知道荆行秋之前走火入魔损了根本,因此记忆有缺失。
菡萏仙子名苏婧瑶,与荆行秋同门,只不过荆行秋修的是剑道而她专习音律,曾以一首离魅曲破了阴门鬼阵,因踏步生莲,是仙门人人称颂的菡萏仙子。
苏婧瑶邀他坐下,玉白的手熟练优雅地煮茶,衣上莲纹随着动作氤氲着光。
“魔君何事来寻师兄?”
余浮不解:“他…为何走火入魔?”
苏婧瑶动作顿了顿,抬眸看来,眼底的神色看不清晰:“师兄有心魔。”
“心魔?”余浮的心猛地狂跳起来,竟是心魔吗?他竟是荆行秋的心魔?
苏婧瑶点了点头,旋即似乎是想起什么,想说又欲言又止。
“仙子有话要说?”
苏婧瑶双手奉了杯茶过来,满脸蕴着担忧:“师兄近来的记忆总是颠来倒去,有时还会忽然陷入梦魇,我、我们很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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