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在小钱子的惊呼声中。
皇帝从伞底下冲了出去,竟是不管不顾地冲进了雨里,冲向了跪在那里的身影。
黎晚都冻僵了,她第一次知道,雨水砸在身上,是会痛的,痛的久了,就变成了麻木,从充满希望到失望,一开始翠珠安慰她,说皇上就快来了,到后来,她也说不出口了。
直到此时听到小钱子的声音。
翠珠猛地抬起头来,然后哑着嗓子喊道:“主子,是皇上!皇上来了!”
黎晚缓缓抬起头来,蜷缩着的身子也微微抬起。
雨水顺着额头冲下来,又顺着被压塌的睫毛往下滑落。
黎晚看到远远地,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正破开雨幕,向她奔来,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那人的脸,直到那人终于冲到她的面前,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将她拥进怀里,紧紧抱住,她身上的雨水很快就洇湿了他身上干净的月白色外袍,他温热的脸贴着她布满雨水的冰冷的脸颊,声音里隐含着一丝颤抖:“朕来晚了。”
秦临沉默地撑着伞,挡在了黎晚和皇帝的头顶上。
后面的宫人此时已经顾不得震惊,全都围过来,给黎晚身上披上毯子,翠珠也有。
翠珠底子好,淋了半个小时雨除了人搞得很狼狈,还能被宫人们搀扶着自己站起来。
黎晚却是已经完全僵住了,脸也僵,连嘴唇都僵住,说不出话来。
皇帝紧紧抱着黎晚。
宫人们都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秦临道:“皇上,先回宫吧,晚姑娘需要诊治。”
皇帝这才如梦初醒,低声说道:“朕带你回去。”他说着,将黎晚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
黎晚身上裹着毯子,脸上的雨水也擦干了,这阵子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血色这会儿褪了个一干二净,脸色惨白,两片嘴唇都冻青了,只有眼圈是红的,她搂住皇帝的脖子,冰凉的手臂贴在皇帝的后颈上,乖顺的把脸贴在他胸口。
皇帝后颈感觉到冰凉的皮肤触感,胸口却滚烫,他抱紧了黎晚,大步往乾正宫走去。
……
圆禧宫。
正在喝燕窝粥的宜嫔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皇上亲自把晚姑娘带回宫了。”贴身宫女抬起头说道:“听说,还是皇上亲自抱回去的。”
宜嫔捏着勺子的手指骤然收紧了。
与此同时的西梧宫。
太后讶异的挑起眉:“皇帝亲自去的?”
玉嬷嬷道:“是,还是皇上亲自抱回去的。”
太后默然半晌,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他这是对黎晚动了情?”她将手里的棋子抛到棋盘上,带着几分冷嘲:“莫不是学了先皇,还是个痴情种。”
玉嬷嬷垂眸不语。
……
黎晚没有被带回西殿,而是被皇帝抱进了自己的寝殿。
宫人们进进出出的,虽然忙碌,但训练有素,都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只有曹钰始终跪在殿外。
黎晚被宫女们伺候着泡了个热水澡,浸满了水的头发也被绞干,然后被安置在床上,宫人给她奉了姜汤上来,黎晚的手没了知觉,拿着勺子的手都微微发着颤。
“朕来。”皇帝皱着眉头从她手里抢过姜汤和勺子,坐在床边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
黎晚裹在被子里,苍白的小脸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看他,然后低头把勺子里的姜汤含进嘴里,立刻被烫的缩了回去,秀眉紧蹙。
皇帝顿时紧张的看着她:“太烫了?”
黎晚点了点头,张着嘴往嘴里吸凉气降温。
皇帝又舀了一勺,这回却是先放到唇边吹凉了才送到黎晚嘴边。
皇帝一口一口的喂,黎晚一口一口的喝,湿漉漉的眼睛始终望着他,眼神里满是感动依赖,皇帝每每对上她的眼神,心口都有些发颤。
宫人们分立两侧,屏气凝神。
黎晚忽然停下来,问站在一侧的小钱子:“翠珠呢?”
小钱子忙道:“晚姑娘放心,巧儿陪着翠珠姐姐回西殿换衣服去了。”
黎晚点了点头,张嘴又喝了勺喂到嘴边的姜汤。
翠珠的身体虽然比她的身体好得多,但在雨里跪了一个多小时,也是被宫人搀着回来的。
太医带着一身湿意赶来的时候,看到殿门外跪着的曹钰时,极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曹公公?”
曹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太医这才跟着小太监跨过门槛进了内殿。
太医一进殿,就看到皇帝正给床上的黎晚喂汤呢,他心里一惊,随即垂下眼。
皇帝把一碗姜汤喂完了,才让太医上前来把脉。
黎晚的底子太差了,从小就体弱多病,再加上不爱吃东西,挑食,家里的长辈们也都惯着她,越惯身子越差,进了宫不到三个月,已经病倒三回。
太医道:“再好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折腾,更何况姑娘底子差,本该好好调养……长此以往,只怕、只怕是积重难返。”
积重难返四个字让皇帝倏然变了脸色。
先皇后便是如此,自小体弱,入宫后虽说太医一直调养着,却也总小病不断,后来又忧虑过重,太医说,积重难返,之后不久便撇下他与元荣,病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