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莲生掀开竹帘,古怪的瞅着护卫在马车旁寸步不离的男人,昨天可没见他这么殷勤。
周正擎察觉他的视线,立刻靠近:“督公,您有何吩咐?”
都会上赶着献殷勤了,要说其中没鬼,那就是侮辱他的智商。叶莲生淡淡一句没什么,撒手放下帘子。
周正擎舔着脸继续道:“督公是不是太热,卑下给您打扇?”
马车里的人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慢条斯理道:“这岂不是太劳烦周千户了。”
周正擎忙道:“不不,卑下荣幸之至。”
他将缰绳给旁边的校尉,纵身跃上了马车,闪身窜进去了。
赶马的卢笙怪异的瞅着晃动的车帘,这人是要抢他的饭碗?怎的突然脾性大变,换了一副谄媚嘴脸?
周正擎可不觉得自己崩了人设,在媳妇面前还有什么矜持可言?该没脸没皮没羞没躁时,千万不要端着,不然容易注孤生。
叶莲生在男人进来后,才想起那折扇支离破碎的压在屁股下。一拍脑袋,不由自嘲。遇到这冤家后,自己哪里还有心智可言,千般精明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再次相对而坐,视线游移不敢对上。
叶莲生喟叹一声,破罐子破摔:“周千户以往对咱家似乎有些偏见?”
开局就是致命题,周正擎矢口否认:“督公这是误解了卑下,卑下对你的敬仰如临巍峨高山,如望皎皎明月,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叶莲生:“……”什么也不用问,什么不用说了。
能说出这番话,为难这冤家了。
再隐瞒下去也无意义,他伸手欲揭开脸上的面具。却见面前之人眼疾手快,托住他的面具,坚定的给他戴回去。
周正擎义正辞严:“督公,天热,戴着面具防晒!”
叶莲生:“……”这是想自爆身份,都不让暴露了么。
瞧着对面男人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模样,他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心中盘旋多日的忐忑阴郁忽而如风散去,只余下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这委屈来的矫情,却又心安理得。
有人怜惜,才有矫情的余地。
苍天令他半世伶俜,是否就为了余生遇到这冤家?
叶莲生放松的侧躺下去,伸脚踹了一下对面男人。
周正擎也不敢躲,捞住那纤长的腿:“督公可觉劳累?卑下替你捏捏肌肉?”
叶莲生从鼻腔里软软的“嗯”了一声,就见他当真勤快的捶打揉捏,处处都在筋骨上,爽的令人长叹。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师傅那里学来的,他老人家精通医术,尤其是习武之人惯会受的筋骨挫伤,推拿针灸颇有奇效。”
他们这些弟子虽没有正经学过,但耳濡目染,多少都会一些。
叶莲生懒懒伸手,从侧旁暗格中取出一盆糕点,将面具移上半截,粉红嘴唇一张一合:“我思来想去,你肯定还有事情瞒我。”
周正擎刚要开口表忠心,突然想起劫狱一事,心虚的移开了眼。
“我告诉你,你莫要生气,当初白鹤观门人劫狱,是我给他们的地图。”
叶莲生只诧异了一瞬,便恢复了平静:“这就说的通了,我早先就由此疑虑,你那几个师兄妹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试探:“关于这次围剿,你是否已暗中传信给他们?”
若周正擎有同门之情,那他便是再难做,也得把人保下来。哪怕丢了司礼监的位置,也在所不惜。
周正擎长叹:“是,悔之晚矣。我飞鸽传书给了师傅,以师傅的拳拳爱徒之心,想来已让他们隐逸江湖避风头去了。”
他原觉得,叶芜秋翻车与他无关,谁能想到如今这局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若你抓不到人,那该怎么对小皇帝交代?”
见他颇为忧心的蹙起眉头,叶莲生忍不住上前轻轻抚平。
“那便随便抓几个江洋大盗交代呗,谁又知道真真假假了。”
但少帝不精明,在旁伺候的邵长春就难以糊弄过去了。他处心积虑的要夺回东厂掌印太监的位置,恐怕不会放弃这次落井下石的机会。
周正擎心知这事没叶莲生说的那般轻描淡写,握住他的手,郑重道:“你若不甘心,那我便亲自去将商君衍等人捉拿归案。”
叶莲生这回听出来了:“看来你对那几个同门,并无什么深厚交情。”
周正擎嗤之以鼻:“世界之大,多他们几个不多,少他们几个不少。”
原著中,商君衍虽灭了大梁江山,但也功败垂成,只是令华夏大地开启了长达数百年的乱世而已。他可称一代枭雄,却不是英雄,更不是一统江山救天下黎民于水火的天命之主。
叶莲生若有所思。
这一队东厂兵马在离京第三日,终于赶到了武当山。山路崎岖不便车马,叶莲生便转乘了一顶轻软小轿,其余人没这么好待遇,靠双腿一步步上山。
沿途苍松翠柏铺青叠翠,远山近水花木葱茏,确是灵修宝地。
白鹤观位于半山腰,周正擎领着众人赶在天黑前到达。开门的道童乃是慈安道人最小的关门弟子林陌玉,时年十二岁,见到周正擎颇为惊喜,但随即瞧见后面一大批锦衣卫,神情便染上了一丝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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