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戚越丞是被饿醒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秦倾瑜坐在床边瞧着他。眼角眉梢都缱绻着温柔。比窗外的夕阳还要柔和,柔和却又馥郁浓郁的热烈。
这场面似曾相识。恍如隔世。
就好像他就这样守了自己十几、二十几年,甚至更多。
记忆是很叛逆的东西,追得越紧它越是疯狂逃串,反而你不去追、不去理睬它时,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秦倾瑜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很轻。却迅速点燃了戚越丞的全身,红的通透。他把被子往上拽,盖住半张脸。
他瞧着秦倾瑜,迷茫又好奇。
秦倾瑜笑道:“醒了?饿没?”
他眨眨眼。
“白年,我亲自下厨烧了菜。”秦倾瑜举着手,向白年展示他的赫赫战功,油崩了他一手泡。
结果没有得到戚越丞的回应。
他道:“我喂你吧。”
戚越丞想了想,那场面太别扭。执意要起来自己吃。
摆了一桌子的菜,菜的卖相不太行,不过味道还算不错。挺有天分。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封绫就快醒了。得尽快去秦家才是。
前几天还没什么关系,现在他们就已经有肌肤之亲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什么态度去面对秦倾瑜。
他别扭道:“那个……,小鱼,今天你陪我去一下秦家吧,封绫还在那儿。”
“好啊,”秦倾瑜把一块肉夹到他碗里:“多吃点儿,看你瘦的。”
他这种态度让戚越丞有种错觉:这孩子是不是有精神分裂?他一会儿体贴嘴甜一会儿毒舌冷漠是怎么回事儿?
*
晚上。
秦倾瑜带着戚越丞回了秦家。他的园子已经空了,没有一个人。
阵阵风吹过,树影错错,有点儿阴森森的意味。
秦倾瑜带他体验了一把穿墙是什么感受。
好在房间里的东西都还在,封绫正躺在桌子上熟睡,毯子被蹬在了地上。
由于上次封绫强制性离开戚越丞的禁锢区,蜕了层皮,身上刚开始血淋淋的不忍直视,现在已经结了痂。
本来就长得不好看,现在更丑了。
戚越丞想抱着封绫走,却又无从下手。
他向秦倾瑜求助,秦倾瑜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袋子,手指在封绫身上一点,封绫瞬间变成一个红色的光点,飞进开着口的袋子里。
秦倾瑜向上抛了一下袋子又接住,冲着戚越丞露出特阳光一笑,开始邀功了,“白年,有没有觉得我特有用,以后都要离不开我了?”
白年附和:“是是是,以后都离不开你了呢。”
秦倾瑜见好就收,把袋子抛给戚越丞:“送你了。”
突然外面有哭声隐隐错错,待到察觉仔细听时却又好像在风中遣散,无迹可寻。
秦倾瑜搂住白年的腰,“有我在,别怕。”
戚越丞心道:想吃豆腐就直说。
他道:“小鱼,走,去大夫人园子看看。”
这么晚了,大夫人却没在自个儿园子里。
有猫腻。
戚越丞和秦倾瑜一块儿去秦天霸所在的竹林斋去寻人。
夜晚的秦家大院好像变了另一幅光景。不同于白天楼台亭阁、小桥流水,而是萧条凄凉、秋风瑟瑟。
秦天霸还没睡,咳嗽个不停,瘦骨嶙峋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得像是在风里忽闪的蜡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形容枯槁,面色如蜡,眼睛凹陷。偌大的院子都是他的,这院子里的人也全是他的。这个时候身边却没一个贴己的人。
而由于夜深,在门外值班的仆人们昏昏欲睡,全然没有注意到屋内的情况。
或许他们听到了,只不过不想进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们的关系就是这么的脆弱和隔阂。
只有永恒的利益,才能把他们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坚不可摧。
戚越丞看了眼秦倾瑜。
秦倾瑜帮他,不过为的是一时的喜欢。而既然他也想让对方帮自己,那他也得付诸回报。
这叫所需与取所需。
人妖殊途,其他不论,首先在寿命上就有一个不可跨越的鸿沟。
再美的人都会迟暮,会皮肤松弛,会满脸皱眉;而他经过岁月的洗礼,会愈加得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倘若有一天这份喜欢散尽,自己躺在床上苟延残喘时,他会不会还在自己身边?
答案不言而喻。所以不付出感情,只当一场交易即可。
不然注定是场空欢喜。
戚越丞起了恻隐。让秦倾瑜帮他隐了身。
他把桌子上的水杯、水壶狠狠地摔在地上。
动静挺大,守门的仆人惊醒,赶忙推门进来,就瞧见秦老爷仰面躺在床上,张着嘴巴喘气,胸膛起伏很大。
竹林斋渐渐有了声响,打水声、跑动声、窃窃私语声。
秦倾瑜托扶着戚越丞往外走:“他都这样对你了,你怎么还帮他?”
戚越丞不知道该怎么说,保持沉默。就感觉秦倾瑜原本轻轻握着他的手力道大了几分。
有些微疼。
他不自觉皱了皱眉。
握着他的大手便松开了。
一时间他感觉全身上下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抽离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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