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还有两个年龄比秦盼娣小不了多少的妹妹,听见动静飞快抬起头又低下去,举止躲躲闪闪的。
秦盼娣脸色有些青,但依然不敢反抗,乖乖地过去帮忙洗衣服。
几个姐妹间毫无交流,秦老娘骂人是骂到她自己心情好为止。
半下午的时光,刺耳的骂声就没消失过,秦家几个姐妹面无表情也没什么交流,她们早就习惯了。
秦盼娣原本还嫌弃傻子傻事又多的,但当一面对家里这种情况时,胸口堵着的那股气简直要炸开了,她甚至后悔为什么不在张家待一会再回来。
嫁傻子那又怎么样,至少傻子不会骂人。
人总是会选择性地忘记,选择性地安慰自己,她早就将季时摔得一额头的血的事忘记了hellip;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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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海在地里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婆娘回来,他抹了一把汗,心口忽然跳得有些厉害,张大海抬眼看向天际,估摸着早上九十点左右,不过他的心是越来越慌了,扑通扑通好似随时能跳出来hellip;hellip;
张大海从七岁下地干活以来,第一回 撂担子,扛起锄头匆匆忙忙就回家了。
夏梅蹲在井水边背着他东西,水声哗啦啦的。
张大海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没在树底下看见他儿子,好奇问了一句,小时呢?rdquo;
夏梅吓了一跳,用来给季时擦脸的帕子啪地一下落在地上。
她匆匆忙忙嘘了一声,声音小点,rdquo;
张大海一头雾水,他放下锄头,怎么了这是?神神秘秘的。rdquo;
然后在下一秒看见他婆娘的红眼眶,张大海内心咯噔一声,他迅速回头再次看了眼树底下,他儿子没在那吃东西,张大海开始慌了。
人呢?rdquo;
夏梅知道瞒不住他,于是将回家以来发生的事细致地告诉了他。
我去看看,rdquo;张大海背着手,急急忙忙就进了房间。
屋里的光线有些黑,张大海还是一眼就看见他儿子头上的伤口。
他压低了声音还算镇定地问,王叔怎么说的?rdquo;
夏梅又将王叔说的大概意思转述了一下。
张大海背在身后那僵硬的手终于松开了些,那就听王叔的,rdquo;
季时是下午醒过来的,他再不醒过来,夏梅就要背着他去医院看了。
老两口一天没干活就这么守着他,等他醒来,他们眼睛都红了,他们儿子细皮嫩肉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乖儿子,还疼不疼?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rdquo;夏梅一脸着急地问他。
季时眨了眨眼,黑曜石般的眸子澄澈干净,他视线扫了一圈,半晌没有说话。
他的大脑,雾气散尽,恍然清晰。这是他想告诉这对父母的,他不傻了。
爸,妈。rdquo;男孩语气平稳,不似以往撒娇的样子。
夏梅半点未曾察觉,倒是张大海,原本正准备出去的脚步徒然一顿,眼眸猛地一缩。
你,rdquo;张大海眼珠子慢慢睁大,怀疑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你什么你呢,把暖水壶拎进来,我刚烧好的水hellip;hellip;rdquo;夏梅替儿子掖了掖被子,催他快点。
张大海咽了咽口水,鼓起十分的勇气转过头与床上的人对视。
再怎么佯装镇定,也掩盖不了张大海慌张的眼神。
季时眼带笑意,如果说他以前的眸子蒙了一层白雾,现在的眸子则是清晰干净,与常人无区别,甚至要灵透三分。
张大海被儿子那笑容刺激得嘴唇一哆嗦,喉咙里堵住的话到了嘴边。
季时在他一动不动的视线下点了点头。
张大海身形猛地一晃,一张脸激动得在颤动。
爷俩这不正常的交流,迟钝的夏梅终于发现了。
夏梅一转头就看见她男人要倒不倒的样子,好像受了什么大刺激。
你怎么了?rdquo;说着,夏梅又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床上的儿子。
妈,rdquo;季时这一声称呼带着无奈的语气和三分笑意。
诶,咋了?哪里不舒服?rdquo;夏梅无动于衷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揉到一半,季时明显感觉到他头顶的手一僵。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对方。
张大海和夏梅从捡季时回来时就开始宠着,生怕他受委屈,为了他的需求,平时就连他多看几眼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所以季时如今与往常不一样的表现,他们很轻易地接收到,随后各种情绪交杂在胸口表达不出来。
季时眨了眨通红的眼睛,慢吞吞地握住夏梅放在床边的那只手,他感觉到对方明显一颤。
我,我,我出去一下。rdquo;夏梅紧张到结巴,慌慌张张地起身。她脑子到现在还是懵的。
妈!rdquo;季时拉着她不让走,他顿了半晌,郑重地道,谢谢你们,rdquo;
两口子背过身子,鼻子猛地一酸,这一句谢谢,不知道包含了多少辛酸多少绝望多少爱意。夏梅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试着想想,他们养了一个傻子这么多年,要受多少别人的异样眼光,他们肩上的责任要比别人重多少?
不知道是不是反应过来了,确定了心里那个犹犹豫豫的答案,夏梅捂着嘴呜地一下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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