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工那天,王县长亲自去为工厂揭牌。这时候的仪式没后世那么隆重,为了喜庆,就放了两挂鞭炮。
不过就这规模也已经足够令人侧目了,毕竟是县里面的领导亲自支持的。附近村子里的不少村民都跑来看热闹,围在省道旁边,乌压压的一大群,将路都给拦住了。
何春丽坐在大货车的副驾驶座上,眼睛底下是浓浓的黑眼圈。她撑着头,闭上眼睛假寐,脸上一片疲惫。
上回小龙虾死了,胡安回来跟她大吵了一架,说她不把他当回事,心里只有娘家,一怒之下摔门而出,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何春丽也生气了,好好的一车小龙虾全被他给热死了,赔了一千多块出去。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她还没生气,胡安生哪门子的气?
不回来就不回来,拉倒,谁稀罕他。何春丽也不管胡安了,反正家里面的钱,公司的账目都是她在管,没有钱,她看胡安能蹦跶出什么花样!
何春丽笃定了他在外面将手里头那点钱花光了,迟早会回来向她低头的。
但胡安不着家后,公司那一摊子事全落到了何春丽的身上,对于其他人,她又不大信任。而且销售,外地送货这一块,一直是胡安在管,旁的人也不熟悉。
没办法,遇到了大客户,何春丽只好自己跟随车队,一起去送货。
她现在一天到晚又要忙厂子里的事,又要管销售催款,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时间长了就是铁人也吃不消啊。
这不,昨天随车队去临市送了一车货回来,何春丽累得脑门疼,回城的路上就坐在副驾驶座上打瞌睡。
可开着开着,卡车忽然急刹车停了下来,由于惯性,何春丽往前一扑,脑门装在车子前面的玻璃上,疼得她吸了口气。
“怎么回事?”何春丽揉了揉额头,恼火地问。
司机赶紧解释:“何总,前面有好多人堵住了路。”
边说他边按喇叭,堵在路上的村民们听到声音,赶紧往马路两边闪,把道路让出来。
卡车这才得以通行。
何春丽没了睡意,支着头,坐直了身,靠在椅背上,透过车前的玻璃看向路边的空地,等看到两辆小汽车后,她眯起了眼,问司机:“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
司机就是县城附近的村民,对于县城西边临近高速路要建一个新厂的事早听说了,也很兴奋。多一个工厂,他们就多一个进城工作的机会。进城上班可比在家种地强多了。
见何春丽感兴趣,他说:“这里是要建一个鱼饲料厂,听说规模挺大的,这片土地都由政府给征了,给鱼饲料厂建工厂,村民们得了一笔赔偿和进厂里工作的机会。”
“赔多少钱?”何春丽问。
司机艳羡地说:“一亩地一百吧,关键是每亩地有一个进厂里工作的名额,自家用不上也可以卖给或者送给亲戚朋友。”
何春丽瞥了他一眼,在心里感叹,现在这征地成本真是太低了。同时也很羡慕,这个工厂竟然获得了政府这样的支持,光是用地成本就低了不少,十亩土地的成本也才一千块。
可惜,他们制衣厂虽然也得到了一定的税收支持,但却没获得囤地的机会,若是能囤上地,以后等地皮值钱了再卖,那就赚大发了。
对这个起点比她高的同行,何春丽很好奇,问司机:“你知道这个工厂是谁建的吗?”
司机摇头:“不清楚,据说是个农民,这个工厂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支持。那,停在平地上的那两辆小汽车是县委的,估计是县里面的领导也来了吧。”
只是一个工厂的开工仪式而已,县领导竟然亲自出席在这片什么都没有的荒郊野地。何春丽心里升起浓浓的嫉妒,尤其是听说对方只是个农民,她心里更不服气了。
她倒想看看这是何方神圣能令县领导刮目相看。
等车子开过这片拥挤的地方,她对司机说:“把车子停一下,咱们也去看看吧,我去跟领导们打个招呼。”
作为县城里首屈一指的女企业家,何春丽自然是见过县里面的领导,不过都是在公共场合,顶多打个招呼,没什么交情。她想这也许是个攀谈拉近距离的好机会。
下了车,何春丽顶着一头俏丽的卷发,踩着红色的小牛皮高跟凉鞋,往施工现场走去。
现在施工现场还是一片荒凉的原野,都是泥土,前两天又刚下过雨,地面松软潮湿,她的高跟鞋一踩上去就陷进了泥里,使老大的劲儿才□□,漂亮的鞋底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泥。
何春丽有点恼火,可想着县领导就在那边,还有这个新崛起的家伙也在,正是结识人脉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于是她甩了甩脚下的泥又勉强往里面走去。
越过两辆小汽车再往前,她终于看到了眼熟的县领导,而且还是王县长。
王县长竟然亲自来了,何春丽激动极了。她一直想跟这位主管全县经济的县长打好关系,但无奈对方油盐不进,请客不去,送礼不收,有事先找他秘书,就像茅坑里的石头,难搞极了。
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这个铁面无私的王县长出面为其站台?
何春丽对这家鱼饲料厂的老板是谁感兴趣极了。她双目张望,扫了一圈,锁定了一个背对着她的挺拔男人。
这个男人大概三十几岁,有一米七几,身材有点发福,头发剪得很短,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下身是一条深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牛皮鞋。这身打扮在县城里已经算不错了,看来应该是有些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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