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被押到了刑场上,跪在地上,等待法律的制裁,李红霞还一直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快昏厥过去的模样。
刘亮绝望了,这个从小纵着他,任他为所欲为的人都不能救他了,谁还能救他?
他完全看不到李红霞和刘大生的绝望和伤心,他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即将画上休止符的悲惨命运。
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一切,刘亮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蹭地爬了起来,挣脱了按住他的公安,像只豹子一样,冲了过去,扑到李红霞的身上,竭力嘶嚎:“都是你害了我,都是你害了我,你去替我死啊,你怎么不去替我死……”
李红霞懵了,激动地抱住儿子,伤心地说:“娘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啊,我的亮子,我的亮子……”
刘亮趴在她的肩头:“那你就换啊。都是你害了我,我做错了事你也不管我,我在外面拿了不该拿回家的东西你也不制止我,你要是制止我,我就不会越陷越深,被抓判刑……”
啪!
一颗子弹结束了刘亮的生命。
直到倒下去的那一瞬,他还大睁着眼,吐出最后几个字:“都是你害了我……”
广场外围的市民吓了一跳,赶紧跳开。
只有李红霞怔怔地站在那儿,看着倒在血泊中,大睁着的眼的刘亮,难以置信地说:“你怪我,你怪我,我都是向着你啊!”
她宠小儿子,为了满足小儿子,惹得大的两个儿子儿媳都跟她离了心,结果换来了什么?
刘亮临死前,对她没有丝毫不舍和感激,只有无尽的怨恨!
“我真的做错了吗?”李红霞一屁股坐在地上,木木地看着倒在雪地中的刘亮,脑子里一片空白。
旁边一个大娘看了,摇了摇头,跟身边的人叹息道:“真是又可恨又可怜。”
扶着她的妇女冷漠地说:“可怜什么?自作孽,她现在知道痛了,那她的儿子在外面抢劫、打人、伤人甚至杀人的时候,她就不想想别人的父母妻儿会不会痛?活该,罪有应得!”
另一个老大爷抹了一把泪,呸了一口,解气地说:“活该,恶有恶报!”
“可不是,这些杀千刀的抢劫犯。我们家老四出去辛辛苦苦打了一年工,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了几百块钱,回来的路上就被他们给抢了,两个孩子的学费都交不起。我那儿媳妇气得去跳河!”
“对,这些就该杀,我那娘家侄子,跟人跑运输,半夜被他们盯上,抢了钱不说,还把人打瘸了!”
……
看热闹的人骂了几句,逐渐散了,广场里只剩下几个公安和不停哭泣的李红霞两口子。
李红霞坐在冰冷的雪地里,眼睛肿了起来,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了,刘大生蹲在她旁边,看着儿子的尸体出神。
没了,没了,都没了,他辛苦一辈子,传宗接代的儿子都没了,他刘家的根儿都断了,他这么辛苦还有什么意思?
老两口伤心欲绝,最后还是在村干部和几个亲戚的帮助下,给刘亮收了尸。
现在还不流行火葬,几乎都是土葬。因为刘亮的死不光彩,自然也没什么葬礼,刘大生和李红霞匆匆找木匠打了一口棺材,挖了一个坑,就把他给葬在了后山。
等埋葬了心爱的小儿子,李红霞和刘大生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
两口子沉默地回了家。迎接他们的是,林老大搬家的消息。
看到林大嫂的娘家兄弟都过来搬东西,李红霞傻眼了,她上前一把拉住了林老大的手,激动地说:“老大,老大,你要去哪里?你不要娘了啊?”
小儿子死了,二儿子跟她闹崩搬走了,要是大儿子再搬走,谁给她养老送终?她这辈子怎么办啊?
林老大有点心虚,不敢看李红霞的眼睛:“我……我们的户口迁到了于家村。”
李红霞马上明白了,目光一转,扭头死死地盯着林大嫂:“是你鼓动大根搬走的?你这女人好恶毒的心,竟然怂恿大根不管我这个亲妈。大根,我是你亲娘啊,我生了你,养了你,你不要娘了,娘可怎么办啊?”
林老大明显不是李红霞的对手,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看着李红霞不知道该怎么办?
同村刘家的亲戚见了,立即不赞同地申讨林老大:“就是,大根,这可是你亲娘,你就不管她了?太不像话了吧,还要搬到于家村,你这是打算去做上门女婿?”
村长也劝林老大:“大根,你在村子里长大,这就是你的家,你的根,你怎么能搬走呢?”
林老大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这么多人劝他,他不禁有些犹豫,无奈地看向林大嫂:“孩子他妈……”
林大嫂一口打断了他的话,干脆利落地说:“娘,你也别装可怜,更别拿生养之恩来压我们。大根在这个家做牛做马十几年,早把那点养育之恩给报答了,况且,十岁以前,他还是公公干活养大的。再说,我们也没有不管你,按照分家的条子,每个月给三块钱,老二也给,都能买好几十斤谷子,够你顿顿白米饭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祸害了老二和老三还不够,也想把我们这个小家搞散你才肯罢休是吧?林大根,咱们说好的搬家,你想好了,要是你不搬,那你就留在这里吧,我们娘三个走!”
她也不要什么脸面了,也不管别人说她不孝什么的呢!过去十年,她在老刘家做牛做马,落了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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