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从前的往事若是果真只有恨那么单纯,不至于清圣爱莲如命、司长三番五次骚扰三千镜却从来没有血拼。
就像尔睿想的:毕竟这两个仇人身份特殊寿命太长,时间能抹消很多仇恨。修真界的人类如蝼蚁,其性命在千古不变的仙人们面前,是可以用来多年后把酒相嘲的……相较起司长很早以前的人间相好,她们璀璨夺目,相争相杀彼此纠缠,根本是最终的道侣模样。
所以她更忌惮的并非徒弟而是这个妖怪,不露面的、让三千镜打满了她的印记的司长。
……
寻央去送她的熊孩子义妹了,清圣屏退了两个护法,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发呆。桌子上放了一壶酒,她只是盯着,并不喝。
须臾的一道风吹过之后,莲叶摇了几摇。镜面一样的湖水下,一道影子俶尔划过,破水而出。
出水的是个女人,长发湿漉漉的贴着,脸颊附着一层柔软的水光,睫毛和唇沾染着水珠。
她睁开眼时,一双凌艳的墨绿色瞳孔如魅,声音赫然是来破关的魔域大妖之首“司长”:
“是些新的花?不是以前养的?”
好似没什么情绪,但清圣就是莫名听出了一种正室质问丈夫“我送你的衣服你怎么没穿”的感觉,并且隐隐有些迷之心虚。
她干嘛心虚啊?花不是她毁的,她还让人种回来了……不是!那是她的花,她想怎样就怎样啊!
清圣调动回忆再三确定自己和司长只有仇,就算那点仇已经陈芝麻烂谷子,她们也没有握手言和,这才起身装摸做样地冷声:“莲生,你竟敢私闯本尊的地方。”
司长嗤之以鼻:“我每年今日都来,你每年都做这一套,结果还不是会坐在同样的地方等我……”
在司长说出了如此信息量巨大的语言之后,一脸正人君子的清圣拍桌接住酒杯,混着灵力冲她的脸去。
司长反身消失躲过,身影出现在对面的石凳山,端起酒皱眉:“我想要莲子茶。”
清圣脸色很不好:“妖孽,得寸进尺。”
司长自顾自梳理头发,把水珠逼出来之后叼着簪子束发,含糊说:“你徒弟不也是。”
清圣恶狠狠地瞪她:“你说她也是怎么?”
司长根本不吃这个威胁:“我说她也是。她也是妖孽,她也得寸进尺。怎样?”
清圣破风掐着她的脖子:“你看出了她的身份,所以才攻击本尊的闭关所,想让她自乱阵脚暴露出来?”
是的,司长偶然得知寻央的妖龙身份,自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清圣的安全问题。妖龙旬阳还不成气候,但已然位列十君末尾……她想,清圣是个傲慢的白痴,收徒弟不知道看清楚是什么玩意,若一直被蒙在鼓里,恐怕以后难以收场。
寻央沉不住气的爆发在她意料之中……她没想到的是清圣早心知肚明。
……
司长眼神微闪,却说:“又怎么样呢?开心啊。”
清圣盯着她看了一会,放手道:“别想动她,她是我三千镜的人。”
司长哼:“不是三千镜,我还不管呢……”
清圣皱眉:“嗯?”
司长优雅的一个大白眼,然后大刺刺问:“你为何前一阵子会昏睡过去?”
清圣忽然闻言,一顿之后,忍不住道:“本尊也不太清楚,从夫诸那里离开之后,好像忽然很困……”
————
几天前,两个护法带着昏睡的清圣迅速回到三千镜,直接冲进了传说中恒悠王君避世的地方。
要是清圣醒着,她顾忌能再晕一次:这里想当不正常,岂止不仙风道骨,这他喵明明晃晃就是间电脑室,主机正疯狂跳动代码,秋风衣的穆久顶着个加班到生无可恋的脸坐在面前环胸,右手指尖抵唇,检查bug,标准程序员姿势。
也许某些世界的创世者也就是这种德行。
而右护法一到,立刻那叫一个满脸沉重认真,一副愧疚悔过样:“恒悠王君,我错了,我不该刺激你妹!她果然接受不了世界观的改变,混乱到自闭了……是我不小心,我着急了,对不起!”
久爷维持盯代码的姿势竖起一根手指。
一张床榻平底而起,左护法把清圣扶到床上,回头对她的同僚道:“该。”
右护法压着的眼睛珠子滴溜溜的,很小声很不情愿地撇嘴:“哼。”
久爷语气萧瑟出一种命不久矣感:“没关系,我来抹掉她那段记忆就好,反正再加会班就是,债多不愁……”卡壳了一下,瞟见两人的表情,发觉自己有点政治不正确了,改口:“不,我是说我有信心。”
左右:……不!我们不信!
……
久爷伸展了一下身体,正色:“你也别慌,小酒的记忆还是要她自己想起来才做数。”
右护法这才从插科打诨的求饶样子中露出一丝愁苦,嘟囔说:“我能不慌嘛?小酒现实里的身体都宣告死亡了,精神再涣散,那就真什么都完了……”
不怪他激进地想要加速“清圣”对这个世界的怀疑,他不是没有耐心,只是留给“清圣”,或者说穆酒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久爷闻言一怔,半晌,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夹杂着低叹地呢喃道:“她会想起来的……”
他向来胜券在握,这一次不知道是自信还是自我说服。
……
现实世界,三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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