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既然敢袒露这一切,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mdash;mdash;准备好了轻而易举的除掉知道秘密的他,也准备好了面对整个帝国的责难。
教授无所顾忌,但他不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命,他更明白,人民承受不了信仰的崩塌,帝国需要教授、一个神一样完美而友善的教授,而不是一个可能会颠覆帝国千年基业的、无所顾忌的可怕敌人。
不要这样沉重。rdquo;明明需要疏解的是教授,他却仍然能笑的那么云淡风轻,他甚至安慰着于离:
那些日子,至少我从她身上学到了一个道理,人有时候需要让自己放松,崩的太紧、想的太透,你会更把自己逼疯,但如果你放过自己,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好受很多。rdquo;
于离唯有更深的苦笑。
他看着面前平和冷静的男人,却永远忘不了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的场景。
于医生。rdquo;
帝国最富盛名的教授鬼魅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面前,长袍宽大飘逸、身形挺拔清隽,戴着半张雪白的面具,露出一双遍布着血丝的、冷寂空洞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眸子,微笑着看着他:现在,你要做一件拯救全帝国人民安危的事情了。rdquo;
教授双手交叉,坐姿微微前倾,语速不急不缓:那就是,在我精神力场崩裂之前,治好我。rdquo;
然后便是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前的男人,如同即将疯狂、择人而噬的野兽,三个月后的现在,他已经又恢复成那个冷静自持的教授。
于离一时恍惚。
教授说:我该谢谢你。rdquo;
于离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个能力治好您,教授,是您再次成功封印了自己。rdquo;
教授随意的扣了扣膝头:至少你给了我一个发泄的空间,这很重要。rdquo;
于离沉默片刻,忍不住道:教授,您已经想好如何处置自己的hellip;爱意了?rdquo;
教授一顿,半响玩味的轻笑:你是这么称呼我的这种情绪的?rdquo;
是的,教授。rdquo;于离深吸一口气,镇定的剥析着:
恕我直言,教授,您说着希望情感戒断以彻底剥离失控,但是我从您的本心并没有看出渴望解脱的情绪,您潜意识不愿意透露她过多的信息和弱点,甚至对于我提及她都抱有不悦的本能hellip;hellip;
从精神本能层面讲,我们称这种具有爱护、眷恋和强占有欲的行为为,爱意。rdquo;
教授一时没有说话。
他微微垂眸,清俊的侧脸上倒是没有恼怒的意思,显得非常冷静。
于离叹一口气。
教授,也许您该承认了,您根本无法忘记她,更无法将她从您的世界中剥离,因为从您本心中,您并不愿意失去她、正相反,您十分浓烈的渴求着她,渴求她的回应和爱意。rdquo;
说完这些话,房间里压抑沉寂的空气,让他后知后觉感到不安。
他的身形微微绷紧,紧紧盯着对面陷入沉思的男人,强行抑制住夺路而逃的冲动。
好半响,教授突然轻轻笑起来。
你说得对。rdquo;
他有些慵懒的抬起头,目光划过于离止不住警惕的面容,又是一笑。
我只是有些不甘,但慢慢的,连这点不甘都快消失了。rdquo;
他的目光微微恍惚,双手交叉,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第一次看见她时,她是那么的弱小,柔弱的身体,粗陋的伪装,满身兽性却不知如何控制,在强者面前甚至不懂得掩饰自己眼中的杀意和凶狞、连顺服和讨好都显得太过浅白虚假。rdquo;
但是他第一眼看见她,却觉得她动人极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绘的、玄之又玄的熟悉和hellip;悸动。
不是所有的实验品,都能得到他的另眼相待,而是从一开始,他就无知无觉给了她纵容和优待。
平生第一次,他竟有些相信古人所传颂的,那些关于前世今生的羁绊。
于医生,你爱过一个人么?rdquo;
于离推了推眼镜,含蓄道:最近有一个颇有好感的对象,我们现在是很好的朋友,我正在试图进一步交往。rdquo;
那很好。rdquo;教授慢悠悠说:其实我很喜欢你们人类正常的爱情观,循序渐进、无波无澜,却可以长长久久;但对我们而言,爱情就是魔鬼,它最可怕的地方不是控制你的神智,而是控制了你,却还让你觉得心甘情愿的甜蜜与欢喜。rdquo;
暴怒、怨恨、杀意hellip;这些所有黑暗冰冷的东西一旦与爱意交织在一起,就会被轻易吞噬、融化,到最后,人就像被蜘蛛网缠住的猎物,再没了挣扎的余地。
多么可怕,却又让人无比沉沦。
他终于站起来,剪裁修身的衬衫长裤勾勒出修长笔挺的身形,落日的余晖透过明澈的落地窗打在他身上,衬得他宛如远古神话中冰冷而威严的神像。
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慢慢把书放在桌面上,起身时修长的脖颈间露出冷银色链子的一角,下面吊坠上冰蓝色的宝石光芒一闪而过。
第一次来时,我曾对自己说,如果在这里我仍然得不到解脱,那我就彻底放弃。rdquo;他似是在轻叹:我彻底认输,放弃挣扎。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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