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突然松开手,长剑坠落到地上,溅起的血珠染脏了她洁白的袍角。
弗里德希的心仿佛随着剑一起坠下,骤然被摔进地狱,无法言语的恐慌顺着他的呼吸流淌,蔓延至四肢百骸。
不,殿下,别离开我。rdquo;
他紧紧拽住她的袍角,他跪下去用带着血沫的嘴唇狂乱地亲吻她的鞋尖,他哽咽着:原谅我,我愿意以死赎罪,不要离开我我的殿下,您想把我怎样都可以,只求您不要走,我不能失去您hellip;rdquo;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这样的残忍,这样的虚伪,这样的傲慢,又这样的脆弱,这样的真挚,这样的卑微。
光明女神抿着唇看他,神色复杂。
她聆听过太多的祈愿,看见过太多或纯洁或黑暗的灵魂,但是她从不曾见过弗里德希这样的人。
他愚弄了她,他愚弄了神,但是他一点都不愧疚、不惶恐,他的悲伤那么凄厉绝望,像失去了他的所有。
鲜红的血在地上开出凄艳的花朵,他匍匐着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去。
圣亚安的大帝,未来西泽的君主,当然不能在这里死去。
她终于又叹一口气,俯下身,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弗里德希顿住。
他抬起头,直视着她的双眼,不敢置信地、小心翼翼地问:您不会离开我的,对吗?rdquo;
女神没有说话,她纤白的指尖却在他破裂的心口点了点,淡淡的金光闪烁,被撕裂的伤口迅速愈合。
弗里德希颤着唇,凝视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压抑的情绪骤然爆发,他用力伸手紧紧抱住她,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把头深深埋在她颈窝里。
殿下,我的殿下hellip;rdquo;
他的嘴唇滚烫,紧紧贴着她的脖颈,呼吸重得像濒死的病患,低哑地声音混乱:您不会知道,我有多爱您,您不知道您对我有多重要,我爱您啊,我爱您啊我的殿下hellip;rdquo;
女神怔住。
第118章 神圣帝国(八)
天际破晓的艳光自阳台打进来, 照亮了诺大的寝宫。
宫廷内侍和将领们跪了一地,弗里德希靠坐在沙发上, 刚刚换下的染满血的衬衫被随手扔在地上, 新换上的外衣松散披着, 露出的一线胸膛麦色肌肉紧实健壮, 心口处那一道刚愈合的泛着淡淡的粉色, 像是女人口红划过时艳丽又妩媚的痕迹。
他交叠着双腿, 双手交叉合拢, 松散的碎发遮住他低垂的眉眼,整个人都显得极为晦涩阴郁。
管家轻声说:陛下,女神殿下已经回到寝殿休息了。rdquo;
弗里德希像是被从沉思中惊醒, 他眼神空白了片刻, 才低低嗯rdquo;了一声。
安提利膝行往前,愧疚地叩首:是臣下的无能,没能守护好帝宫,让恶人闯入,惊扰了陛下与女神殿下, 臣下罪该斩首, 请陛下治罪。rdquo;
弗里德希冷冷盯着他。
你的确该死。rdquo;
安提利心头一颤,痛苦地低下头:臣下会用骑士的方式了断自己,请陛下宽恕我的罪过。rdquo;
弗里德希却嗤笑一声。
你了断,是还嫌我不够乱吗。rdquo;
他骤然暴怒一样,拿起旁边精致的水晶摆件狠狠砸了过去,水晶摆件瞬间四分五裂, 飞溅的碎片划破了安提利的额头,鲜血很快就冒出来,安提利却不敢去擦拭,他屏息静气,惶恐地等待陛下的处置。
你非得让她看见我所有的不堪是吗,让她知道我还是一个会逼死自己心腹臣子的恶人,我冷酷残忍,我狠毒无情。rdquo;
陛下气极反笑,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在咆哮:
安提利,因为你的无能,堂堂圣亚安帝国的帝宫竟然会任由那个混蛋来去,还需要殿下亲自去抓住他。因为你的无能,才会让殿下看到那些东西,你知不知道我险些就被殿下厌恶,险些殿下就会离我而去,安提利,你说你该不该死?rdquo;
安提利满头冷汗:臣下该死,是臣下辜负了陛下的信任。rdquo;
弗里德希深深吸一口气,他往后靠着柔软的沙发背,仰头看着绘满华丽图腾的穹顶,强制自己的情绪平息下来。
加大守卫和巡逻密度,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也许你们拦不住殿下,但是其他的该死的混蛋绝不配在帝宫自由来去,如果再让我听到这种事,我会亲自处决了你,安提利。rdquo;
安提利浑身一凛,大声应说:遵命,我的陛下!rdquo;
还有帝宫里的那些人hellip;rdquo;
弗里德希的声音有一点幽沉,他复杂地盯着穹顶,无数他以为会铭记终生的、那些让他痛苦过悲伤过的往事纷繁从脑海中划过。
他以为,他会和那些恶心的家伙儿纠缠一辈子,他原想着这座黑塔会一直存在着,毕竟,这是他死水般乏味又黑暗的生命里仅有的那么点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的娱乐。
但是如果她不喜欢,那还是算了。
当然没有什么能比她的喜好更重要。
把黑塔里的东西都处理了,给他们一个痛快,黑塔从此封藏。rdquo;
弗里德希觉得牙很痒,他又叼起一根雪茄,牙齿划着棕木色的烟纸,表情迷蒙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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