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了礼,和众人一起离开。
寝宫重新恢复了安静。
女神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
她侧脸,凝视着安然昏睡的青年,敛去了锋利铁血的气势,他英俊又苍白的眉眼,更像是一位不知世事多艰、风流优雅的贵族青年。
为什么呢?rdquo;
半响,女神才似喃喃自语:为什么,如此忠诚于我呢,弗里德希?rdquo;
没有回答,青年静静的昏睡着,嘴角的笑容恬淡满足。
hellip;hellip;
弗里德希再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
他平躺在宽大的床上,穹顶上繁复瑰丽的浮雕绘画印刻在他眼中,模糊成一块块诡异的色彩,让他烦躁得想杀人。
他其实不喜欢黑暗,也不喜欢安静。
因为他的童年和少年,在那座荒僻的黑塔上,陪伴他的只有安静和黑暗。
但是等他成了圣亚安的王,等他成了征服两块大陆建立无上功勋的大帝的时候,他仍然要求周围所有人保持安静,他的寝殿从来只点寥寥几盏的灯。
他不喜欢,但是他会强迫自己保持,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不断提醒他自己的存在,才能让他得到一星半点的知觉和乐趣。
他的目光渐渐聚焦,周围温暖的光汇聚,并不强烈,却能把一切都照得很清楚。
这不是他的习惯,显然是另一个人的吩咐。
他慢慢转过头,先看见的是几缕金色的长发。
纤细的手臂撑着额头,美丽的容颜温柔静谧,她阖着眼浅眠,一只搭在床头的手上,一本关于精灵族的古史秘典虚虚垂落着。
她清浅的香气顺着晚风拂过他鼻尖,他贪婪地呼吸着与她近在咫尺的气息,他必须紧紧咬住嘴唇,才能掩住那几乎从心口溢上来的、满足愉悦的叹息。
他眼睛一眨不眨凝望着她。
立灯融融的暖光打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是那么柔和、那么梦幻,让他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生怕惊醒了这么一个甜蜜浪漫的美梦。
但是他渐渐不满足了。
她细腻雪白的手就搭在他咫尺之遥的地方,她垂落的发丝看起来那么柔软、纤细,他甚至担心,如果他将它缠绕在指尖,他指肚上因为常年握剑而磨出的薄茧会不会弄疼它。
他的心痒得厉害。
他想过去摸一摸,他会很轻很轻的。
抵不住那些滂湃的贪念,他终于伸出手,慢慢靠近那几缕发丝。
他屏住呼吸,心跳得那么快,时间过得那么慢,当他终于触及到那发丝,如臆想中一样,轻柔地、小心地把它缠在指尖的时候,他只觉得一片目眩神迷。
他想碰触她,他想拥抱她,他想亲吻她。
在这样的夜色中,在他的寝殿里,那一刻他心中的野兽几乎要破笼而出,几乎要让他变成一头失了神智的怪物扑向她,贪婪地舐过她每一寸肌理、把她连同无尽的爱意与渴求一起吞吃入腹。
但是她醒来了。
弗里德希。rdquo;
弗里德希全身僵住。
他呆呆看着她。
在她清亮又平静的注视下,他却骤然被无穷无尽的恐慌淹没。
他刚才的表情是什么模样的,他有没有说出什么不可见人的呓语,他的眼睛有没有暴露他那些张狂可怕的渴望。
他浑身发冷,面容因为下意识的遮掩与调整而显得狰狞扭曲,他不得不低下头,低哑的嗓音强装出若无其事:是的,我的殿下。rdquo;
女神没有说话。
弗里德希只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像是被从阴暗角落轰出来的、无处遁形的老鼠,他的牙齿都在轻轻打颤,生怕她说出什么带着厌恶和漠然语气的话。
他太轻狂了,他太大意了。
弗里德希恨不得杀了前一刻的自己,他辛辛苦苦的谋划,所有的计策与隐忍,都在这一刻付诸流水。
女神沉默了很久,在他等待终审的漫长煎熬之后,他等来的不是斥责、不是怒火,而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弗里德希怔住了。
他慢慢抬起头,凝视着她。
她目光平和又宽厚,像温暖的阳光。
但是她下一句话就把他打进地狱里。
你不该这么做,弗里德希。rdquo;
她的嗓音那么轻柔,空灵动听得与他初次听见时毫无区别:我是你的神邸。rdquo;
她斟酌着说:我知道,爱恨与欲望是人的本性,但是它可以被控制、也可以被截断,没有人不会犯错,但是重要的是,及时改正错误。rdquo;
弗里德希僵硬了一会儿,心脏的温度又渐渐回温。
往好处想想,现在还并不是最糟糕的。
至少她没有气到彻底远离他,她甚至在耐心的劝解他。
他对她是不一样的,至少是重要的、值得她费心劝解的。
她已经对他心软了。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表情渐渐化为落寞哀戚。
殿下,真正的爱恨是不能被控制的,我也从不觉得,爱上您是一个错误。rdquo;
成熟沉稳的大帝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倔强意气的少年,他抬起头,勇敢地直视着她:殿下,众神之国中,连神也会有爱恨、也会有欲望与纠缠,为什么我不行?rdqu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