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着去做了,他试着去,保护百姓了。
他不是记起对神君的承诺,他其实没忘。
神君的死,不是白死。
他林行韬的话,也不是白说。
他有很多次的机会可以一走了之,但他——
虽千万人吾往矣。
真正的狠人是对自己狠的。
一阵凛冽的风声,一柄大刀直接架到了林行韬的脖子上。
张况己笑着说:“殿下,你令我感动。”
林行韬感受着脖子上的锋锐,也跟着笑道:“我说了这么多,将军其实也知晓。”
“我只是想让将军放过我身后无辜的一万百姓罢了。”
“若能放过身后百姓——”他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全不在意起来。
“虽死无憾矣!”
虽死无憾!
话一出口,远处宛若废弃之物的小鼎突然嗡嗡作响,疯狂抖动。
死一般的寂静中,百姓中间,突然有人跪下。
“求张将军放过九殿下!”有人颤抖地喊。
“张将军不要杀殿下,杀我吧!”
“洛王要杀我等,我们不再是他的子民!”
“对!我们是九殿下的子民!”
“我们愿追随殿下投张将军!”
一声接着一声。
一开始只是前排几个百姓哀求。
到后来却是一排接着一排。
噗通!
如海似浪。
百姓跪父母,跪领主,跪帝王,跪愿誓死追随之人!
古代的百姓其实是很容易被当权者玩弄在掌心的存在。一点小恩小惠比如今年不再加赋就能让他们感激涕零直呼遇上千古明君。
——愚民。当权者这样说。
封建王朝由此在各种不合理的制度下连绵百年。
这个世界的百姓也是一样的。
他们在洛王领下战战兢兢,因北边要打架便背弃家园往南边迁徙。
街上不见百姓,由是路上也没有冻死骨。
乱世中的百姓又有何求,他们寄希望于一地之主,他们乖乖出了城门来救九皇子。
而在他们被他们的领主抛弃后,另一个身份高贵的人站了出来。
告诉他们:愿为百姓死。
无憾矣。
岂能不动容!
士为知己者死,淳朴的几乎没有得到过贵族善意的百姓又岂会无动于衷!
于是,哀声成片,一片黑压压的头顶。
百姓之声比张况己作为星辰真命的笑声更加撼动人心。
大地震动,天地似乎也要为这一万百姓投下悲悯的注视。
谁人能不心驰神摇!
谁人能弃百姓如弃敝屣!
在张况己身后的士卒竟也有人喃喃。
“我们西陵百姓是人,他们洛水城百姓也是人啊。”
“我想我西陵父老乡亲了,战事乱,若有如我者往西陵当何如?”
“将军!”
“将军且听百姓之言吧!”
一左一右,皆有人言。
“民心之力……”张况己念着,收回刀,似乎真的明白了。
就在林行韬几乎完全放松起来时,一个可怖的声音响起:“将军着了他的道了!”
林行韬悚然一惊,气机感应到杀意,下意识举起长剑。
当他看清一个黑衣身影在远处正欲施法时,他内心的憋屈与怒火终于再也忍不住。
我比比了那么多累得要死你还是要杀我!
操去死!
他提剑一个纵步扑向三黑道人,手中剑不管不顾地斩下。
世界几乎停顿了一秒。
林行韬有些恍惚地看见自己飞舞的发丝。
没有人阻挡他。
手中的剑飞出一团赤红与白气相融合的剑光,然后——
将三黑道人的头颅斩下。
三黑道人,死了。
就在简简单单的一劈之下。
剑尖的血珠,一滴又一滴,那些血,无比真实,告诉着林行韬这并非梦境。
他杀人了。
他第一次亲手用剑杀了人,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三黑道人,真人实力,被他一剑杀死了。
他没用法师的力量,事实上他也用不出。
他敢于直接莽是因为他相信张况己定不会让三黑杀了他,但是谁能想到他居然杀了三黑呢。
我能反杀哈哈哈。
“哈哈哈哈——”林行韬不由自主地大笑,胸中的郁闷渐渐消散开来。
有真气以惊人的速度在他的筋脉里生出,回转。
林行韬转身对同样惊愕的张况己大喊:“将军你可瞧见了?”
“天呀,也站在我这边!”
天命在我!
林行韬头上陷入沉睡的小龙突然活了过来,肉眼可见地腾飞。
而林行韬一边大笑,一边发现了他之前看不到的东西。
白气,即民气。
原本系于洛王身上的白气全都叛变,到了他这一边。
民心所系!
他朝着百姓方向迈出一步,竟是无人敢拦。
他额上散乱的发丝飘飞,而白气托举,他一步步如置云端。
宛若神明!
他捡起了在地上嗡嗡作响的小鼎。
他呀,知道自己为什么用不了小鼎的力量了。
非是真人以上才能用鼎,而是他道心有垢,与鼎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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