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马共战,马匹的突变,给人族的劣势雪上加霜。
武状元粗大的指头搭在马脖子上,却怎么也无法用力穿透。
他急急说:“陛下,这马陪伴臣六载,任劳任怨,更助臣得状元之位,怎么、怎么忍心杀它呀!”
“怎么就成妖了呢?成妖怎么就这么简单呢?不是要个几百年吗!”
林钧睿不发一言,看着其他人有的抱着马含泪而斩,有的大吼一声弃马扑入妖潮之中。
他不由扯了扯嘴角。
武将与马之间,自然情谊深厚,不少人视马为兄弟手足,或许马成为妖物之后不会伤害原来的主人,但是在妖气冲天的凶恶战场上,有多少马不会疯狂呢?
而且,马匹尚且如此……
林钧睿看向了被气运之龙缠在空中的丽妃。
与他同床共枕的丽妃又如何呢?
五天了,爱妃,你还是不愿为朕唱一首歌吗?
十年了,丽姬。
你还是那么绝对地,站在妖那边吗?
他不发一言地从挥泪斩马的武状元身边经过,迎着轰隆隆作响的象腿,喝道:“象王,倘若你撤下对琅王的法术,我便放了这女妖!”
丽妃嘴角微微一动,像是勾起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在丽妃脚下的十莲很奇怪,牡丹妖王又不是小象王,象王为何要为她撤下法术呢。
果然,象腿一下子跨到了林钧睿头顶。
竟是要将林钧睿和丽妃一同踩死。
象王说:“看来皇帝知道得很多,知道我与牡丹妖王的关系不错。”
“但是之前为报我儿的仇,我引得妖海动荡,无数好友子辈皆受动荡而死,也不差这一个了。”
“还有,你人族有人能牺牲,我妖族便不能吗?从一开始,牡丹妖王进宫,就做好了被发现、被杀的准备。”
丽妃忽然睁开了眼睛,含笑说出了五日来的第一句话:“陛下,臣妾入宫十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妖的?”
林钧睿仰着头,气运之龙欲盘旋而下护主。
然而气运之龙却在丽妃惊愕的眼神中留在了她的头顶,做出护佑之姿。
他说:“当我喜欢上你,想要了解你更多的时候。”
象腿直压而下,丽妃短促的尖叫被惊天巨响覆盖住。
此时,林行韬的化身之一在孔雀公子所在的南面战场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人、妖会相爱吗?”
孔雀公子凝望了对面冷冰冰的陈绝缨一眼,呵了一声:“去他娘的爱情!”
而在之前,被林行韬转出的莲花飞过了从南到北的距离。
其中一瓣被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
一花障目。
当花瓣落下时,整个北面战场一片寂静。
因为,有一个人抬手,将往下压的象腿稳稳抬住。
一手,像撑起了一片压下的天空。
这一幕对比鲜明,非常震撼,但没有人觉得象腿下的身影是渺小的。
象王怒声道:“有仙人搅局!?鹏王在做什么!”
林行韬一笑,也不说自己是谁。
底下跪下的人和惊惧退散的妖物已然回答了象王。
——楚始皇,林行韬。
距离上一回始皇异象出现在洛水城,已经多久了?
“原来这就是人族皇帝的底牌,自己打不过就叫祖宗来打?!”
林行韬哈哈大笑:“怎么,原来小象王不是象王的亲儿子吗!”
象王又惊又怒,那截象腿却无论如何动弹不得。
“林行韬,异象而已,你又能出现多久!你亲眼看着自己的大楚毁灭吧!”
取代象腿,玉钩般的象鼻从天际横扫而下。
林行韬在此时对跪下的官员们说:“诸位平身吧。”
“你们对大楚的忠诚,朕看到了。”
“大楚也看到了。”
“因此。”他在呼啸而来的象鼻下,浑身光芒闪动,“你们这身官服,好好留着吧。”
光芒过后,他着登基衮服,遥遥一指。
衮服肩部织日、月、龙纹,背部织星辰、山纹,一处处,全身十二纹章俱全。
这是帝王衣上的织绣图案。
他说:“尔等,也当有衣冠禽兽!”
衣冠禽兽,现代用来比喻品德败坏的人,但是在古代,最初的意思却是文官官服绣禽,武官官服绘兽。品级不同,所绣的禽和兽也不同。
大楚王都上空,黑色带青紫的国运之龙咆哮起来,百官之衣各有绣纹。
林行韬本责怪官员特别是史官对女帝的恶意揣测,却在看到他们慷慨赴死的时候心中长叹。
也许,这五日来的厮杀死亡还有过往百年的不得国运之龙眷顾,就是惩罚了吧。
——好好留着官服吧,不要被血浸透了。
百官有人流涕而起,光芒连成了一片湖泊。
文一品,绣鹤。胡丞相颤抖着枯朽的身躯,衣衫上的白鹤亮翅而飞。
文二品,织锦鸡。王公一抖紫色的朝服,身前蹿出一只羽毛艳丽、打着鸣的大公鸡来。
武一品,绣麒麟。武一品已全部死亡,无麒麟。
武二品,织狮。雄狮踏爪,威风凛凛,与对面的狮妖撕咬在一处。
虎、豹、熊,乃至鸳鸯、黄鹂、鹌鹑。
百官之衣冠禽兽,对上妖族之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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