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普的妻子胡氏是一个面色微黑、手掌略粗的农家姑娘,面容普通,身段结实,听了吩咐就恭恭敬敬地起身,叫着梅氏和楚天舒一起去厨下。
看到三个儿子都转头看着走出门外的新妇,谢庭咳了一声:“三郎,你这是从哪里带来的新妇?阿楚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谢鲲当然知道。
原主不愿意听从母亲的话去娶村中富户之女,带着几个伙伴跑了出去,正好遇到一群贼人围攻一个车队,车队的护卫已经死了大半。那马车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马车中跑出来一个美貌女子,向着山下就跳,正好被原主追上从后面抱住。
那些贼人本来还想上来抢人,可是原主几个都是当地的地头蛇,一声唿哨就有人陆陆续续赶来,他们就撤退了。
其他游侠儿都去分那些车队中的财物,原主抱着那个一脸倔强的姑娘,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娶亲,就把人家给带回来了。
那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也没反对,就这么和原主举办了婚礼。
“管她是什么人家的女子,进了谢家门,就是我的女人。”谢鲲坐直了身体,咧嘴笑,用和原主几乎相同的憨直笑容对着谢庭,“她愿意与我成亲,我就愿意护着她一辈子。”
谢明撇了撇嘴:“就怕她是什么贵人豢养的美姬侍妾,到时候给咱们家招来祸患。”
砰的一声,谢鲲一拳就把他砸得倒在了地上。
谢明毫无防备,眼前金星直冒,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伸手吃力地抹了抹脸上粘腻的液体,看见满手的鲜红,顿时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竟然吓得晕了过去。
杜氏惊叫起来,膝行而前,趴到谢明席上摸他的脖子:“三郎为何对兄长行凶?”一边问,泪水一边扑簌簌坠落。
谢明是她最器重的儿子,从小就被人称赞聪颖,一直在县城跟随先生读书。杜氏期待着谢明能够被推举入太学读书出仕,光耀门楣。从小到大,她都没舍得动过谢明一个手指头,没想到今天谢鲲竟然如此大逆不道,公然对兄长行凶。这要是把大郎打坏了,谢家未来可指靠谁人?
以前谢鲲虽然性子有些急躁容易犯浑,可是却也知道补贴家用,顺从兄长,这刚刚成亲就做出这种事,一定是那新妇做了什么!
“死不了。”谢鲲对自己下手的轻重还是有数的。他提起一边的瓦罐,将从井中取出的凉水倒在谢明脸上,果然谢明打了一个寒噤,就睁开了眼睛。
谢鲲脸上还是带着平时那种憨厚的笑容,一只手揪着谢明的衣领就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我说过,谁敢在我面前对我家阿楚说三道四,我认识他,我的拳头却不认识。大哥记住了吗?”
肉体的疼痛带来精神的恐惧,谢明竟然有点不敢直视这个平时自己看不起的三弟的眼睛。
杜氏感觉到气氛的诡异,看看低着头的谢明和笑着松开谢明衣领的谢鲲,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含着泪回到自己的席上,用目光向谢庭求援。
谢庭却没有开口,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根本没有看见一样。
谢普的目光在谢明和谢鲲身上转了转,也低头不说话。
房间里只剩下杜氏低低的抽泣声。
胡氏在家时应该是经常做饭,在厨房里动作十分熟练,就是一说话就显得局促。梅氏袖手站在一边,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看着厨房各个角落,眼神更是难掩不屑。
“在家里,阿母从来没让我做过这种事情。”她撇着嘴娇滴滴地说,“阿母本来还给我陪嫁了一户下人,可是这里连个多余的房间都没有,下人都没法带过来。真是的。”
“反正我是学不会的。”看着胡氏生火,楚天舒捋起袖子在那里淘洗粟米,梅氏小心地提起了自己的裙子下摆。她的衣服都是在县城定做的,料子就要好几百钱,可不是这些乡下农妇身上的衣服能比的。
楚天舒留意看着胡氏的动作。这厨房中使用的是长方形的陶灶,前圆后方,前方有着山形的挡火墙,下面是拱形的火门,上方有一个火眼,坐着一个陶制无足釜。胡氏就是把淘好洗净的粟米倒入釜中,煮成米饭。
火眼旁边还放着一个大肚圆形陶罐,应该是用来热水的,能够尽量利用烧饭时候散失的热量。
煮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胡氏掀开盖子看了看,确定米饭成熟,才用陶盘将米饭一一切开盛好,将厨房中的瓜酱挖了一点,分别摊在米饭上。这就算是做好了早饭。
梅氏眼珠一转,上前来就端着一个餐盘率先出了厨房,笑盈盈地进了正房,跪地将餐盘上的两份米饭摆放在了谢庭和杜氏面前的案几上:“阿父阿母,请用朝食。”
楚天舒在她背后挑了挑眉毛,这人挺有意思的啊。
胡氏脸上也不太好看,低头端着餐盘走在前面,楚天舒跟在她身后。
胡氏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把两份米饭端给了谢明和谢普。
谢鲲不等楚天舒动手,自己就起身来接过餐盘,把两份米饭摆在了他和楚天舒的位置上:“阿楚辛苦了。”他抓着楚天舒的袖子,楚天舒顺势就坐了下来,这下就只有梅氏和胡氏没有饭了。
要是按照刚才的顺序,到最后不就是胡氏和楚天舒没有东西吃,还得自己跑一趟?刚才让楚天舒跟着去厨房就已经够了,谢鲲可不想让楚天舒给这一家人服务到底。端个饭不算什么,但是这个头一开,以后他们就会理所当然地使唤楚天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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