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陈文明说完要做的菜之后,南桑忽然说,“今天中午不用做饭。”看着陈文明充满疑惑的小眼神,他又补充了一句,“人多,点外卖。”
听到这话,所有人又是一阵诧异,都有点怀疑这人究竟是不是南桑本尊,毕竟什么时候能看见南大少会这么体贴地给人解释?
相对于他们所诧异的,陈文明get到的重点却是不一样。人多,如果要开火,要做的菜也会很多,要忙活很久。陈文明意识到,南哥是在照顾自己。
对于别人的善意,陈文明总是很敏感。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冲着南桑重重地点头,“好!”
许是陈文明的笑容过于灿烂,一时间都让南桑晃了晃神。他鬼使神差地邀请陈文明加入他们的沙龙。
这样的沙龙不定期举行,一般是聚在一起闲聊,讨论的范围很广,可以从伦敦的音乐剧到中东乱局,天南海北,没有拘束。他们也会讨论政治,但是不会涉及国内具体世家,或者隐秘信息。
这种谈话,类似于一种思想碰撞。
他们各抒己见,犀利辩论。在思想的交汇中,逐渐完善自己的思维,不断开阔视界。
同时,此类聚会一般都是排外的,外人不可能在没有推介的情况下,插-入其中。然而,作为聚会的发起人,南桑,在第一次聚会偶然成型之后,从来没有主动邀请过其他人加入其中。
但是今天……
南桑邀请了一个和他们阶级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人加入?
这种聚会,不是授课,也不是科普,更不是扶贫。而是同一等级层次的人,在同一个高度的人,彼此交流,互相进步。
所有人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眼神。
此时的陈文明,全然不知道这个南桑的这份邀请意味着什么,他没有意识到加入谈话,会对他的思想、格局造成怎样的碰撞,也不知道自己在其中会怎样格格不入。但仅仅凭借着直觉,或者说仅仅因为这是南桑给出的邀请,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就这样,陈文明不清不楚地成为这个小圈子里的编外人士,最奇怪的一员。
吴阳看起来仍旧没心没肺的模样,他给陈文明挤了个位置,恰好是在南桑边上。
陈文明加入沙龙已经有一小时了。这一小时过去后,他仍然云里雾里,满脸懵懂。他们聊天的内容,他根本听不懂!
这种听不懂,和他之前上课时听不懂是两回事。上课听不懂,是理不清逻辑关系。而现在,他压根儿不知道他们再说什么。
他们的谈话里,夹杂着许多的外国语。除了听不懂的外语之外,在中文里也夹杂着各种各样复杂的,从来没有听过的名词。
任谁都看得出陈文明脸上的茫然,但是没有人停下来为他解释,包括南桑。他们言语交锋,畅所欲言,徒留下陈文明云里雾里。
在这场沙龙里,他们讨论的是世界音乐史。或者说,他们是故意选择这个让陈文明天插不上话,更听不懂的话题。
他们就是要让陈文明清晰地意识到: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没有直接拒绝陈文明加入他们,而是选择用这样一种方式,让陈文明自动退出,免得自取其辱。可是,一直到话题结束,他们都没有在陈文明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怯懦和羞耻。
除了茫然之外,他们看见陈文明眼里闪着亮光。
那亮光,令人费解。
沙龙结束,吃完午饭,其他人在南家逗留了不多时间后,也就各自离去。热闹的客厅里,最终只剩下南桑和陈文明二人。
南桑看见陈文明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心神一动,抬手揉了揉陈文明毛茸茸的头。手中的触感很好,像是在摸小狗的头。
与动作相反的,是南桑冷冷淡淡的嗓音,“在想什么?”
都说男不摸头,经过这些时日,可以说南桑是陈文明心中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当南桑摸他头的时候,陈文明并不生气。与之相反,当他感受到南桑手的温度时,他的心狠狠一跳,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奇异的感觉窜上心头。
听见南桑的问话,陈文明陡然回过神来,把那种感觉抛之脑后。他小小的眼睛里充满着大大的好奇,他问,“刚才他们说的是什么语言啊?”
看见陈文明的神态,南桑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英语,他们在讨论世界音乐史。”
“南哥,我想学英语!”陈文明的眼睛闪闪发光。
听见陈文明的话,南桑并没有取笑他。你连普通话都还说不标准,就想学英语?
南桑问陈文明为什么,就像两个月前,他问陈文明为什么要读书一样。这是第二次,陈文明第二次提出请求。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好奇,这一次陈文明给出的答案是什么。
仅仅是因为这次沙龙他听不懂的谈话吗?
南桑眼里闪烁着光。
陈文明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但他眼中的光更加明亮了。“学会英语,我就可以学会外国人的知识了!”
陈文明的语言表述力,还不足以把他内心深处的种种表达出来。他想说的很多,他其实想说,语言是文明和科技的钥匙。他还想说,他想用这把钥匙,打开他们的宝库,找到西方文明领先他们的原因。
他潜意识里的格局其实不小,但是他没有把潜意识里的东西放到意识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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