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莱信誓旦旦道:“蛮族掠人之时我正巧回乡探亲,这才被抓了去。”
顾言蹊笑道:“这却巧了,斩杀格斯尔大单于后,蛮族溃散,为了防止有蛮人或是奴隶伪装良民,我等与越城卫程易指挥使操劳半月有余,将这自称被掳庆人的身份一个个调查的干干净净。”
“这其中,还是有几个人出自乌家村的。”
他话音方落,就见从那一百多人里走出两个粗壮的农家汉,操着浓重的北地口音道:“我等正是来自乌家村,却从未见过你”
乌莱一惊,慌忙道:“你若是乌家村的人,为何要跑到这京城来岂不是可笑”
农家汉粗声笑道:“乌家村已被蛮族屠了,只剩我兄弟二人,留在北地也什么出路,就想着来京城里找找活路。”
“若是这些大人们不信,我这里还有户帖,是随身带着的。”
二人说完,便将户帖拿了出来,以供豫亲王查验。
顾言蹊道:“乌莱,你说你是乌家村的人,可有户帖为证”
乌莱道:“自然是有的”
他连忙拿出户帖,叫人验过,自然也是真的。
豫亲王拧起了眉头,三份户帖皆是真的,可三人却有两套说辞,这又要如何判断。
顾言蹊却道:“豫亲王殿下莫要急着去查乌莱的身份,乌家村确实出过一个举人,也的确在蛮人入侵之时回乡探亲,但那乌莱却早早的死在蛮人刀下,绝无可能到这里来伸冤”
“你胡说”乌莱尖声道。
“我如何胡说”顾言蹊道,“越城战事方一停歇,程易指挥使便领着越城卫挨家挨户的搜寻死者,这位乌莱的尸身,正是程指挥使亲自找出来的,他可是与我们说了好一通,整个越城卫的将士都可以作证”
“至于杀良冒功之事更是可笑,越城边境的百姓有多少个脑袋,草原上的蛮族又有多少个脑袋,豫亲王若是数不过来,大可派一队兵马,沿着我等入草原的路线一路寻去。”
顾言蹊露出温和的笑意:“如今天气寒冷,想必那些脑袋还没有全部腐烂,您大可仔细数一数。”
“恭王殿下在草原上斩杀了如此多的蛮人,何必要杀良冒功,做这等无用之事。”
窃窃私语声渐起,人心越发浮动,异色的眼光竟然投到了惠哲皇帝身上。
“够了”惠哲皇帝却是听不下去了,他怒气冲冲的质问老亲王,“审了三天,豫亲王连这位乌莱真身都审不清楚吗”
豫亲王脸色煞白的跪了下来。
乌莱确有其人,也确实死于战乱,若非顾言蹊硬要程易一个个排查周边村落,这人不是乌莱也是乌莱了 三日时间,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分得清这真假乌莱
惠哲皇帝又质问何正戚:“何爱卿,你连主帅做些什么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做的副将”
何正戚脸色惨白的跪了下来,不敢言语。
“穆承你你”惠哲皇帝气的连连叫道,“朕真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百官霎时间死寂一片。
穆承脑中嗡嗡作响,差点当场瘫倒。
“无凭无据,硬要将大庆的功臣关在牢里,着实可笑来人,给朕把人都放了”惠哲皇帝气急道,“豫亲王,穆承,朕给你们三天时间,查不出这件事的真伪,朕要你们好看”
二人双股战战,皆是诺诺应了下来。
惠哲皇帝又发作了一番,骇得百官皆不敢做声,这才愤然离去。
何正戚刚一站起身,眼睛就朝顾言蹊看去,可对方的目光却从未落在他的身上,反而笑意盈盈的看向穆璟。
那位曾是他主公的男子,以他从未见过的温和态度,倾听着顾言蹊的声音。
一个高大英武,一个消瘦儒雅,这二人站在一起,竟是无比般配,叫旁人插不进半分。
何正戚心生恼怒,他紧走几步便想上前,却被陈末拉住了。
“大将军你想做什么”
何正戚不言。
陈末看了眼远处的顾言蹊,眼底闪过些许不屑。
“莫要担心,只要大将军帮太子殿下坐上那把椅子,还怕夫人不回来吗”
何正戚沉默良久,眼底逐渐浮现出狠色,他再度深深的看了顾言蹊一眼,转头便走。
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与他们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解除了一场无妄之灾,穆璟顺势邀请这一百多名特地前来京城的人去了恭王府,打算在府内为众人办下一场酒宴。
仲文琢冲在最前面,一面还要嘟囔着好些天都不见人影的井重锦。
顾言蹊走在后面,刚一进府中就被穆璟拖着换了一身厚实的衣服,灌了一大碗苦汤药,又叫府中御医仔仔细细检查过,才算罢休。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暗,恭亲王府逐渐亮起灯来,顾言蹊喝着桌上热茶,靠在椅子上,顿觉一身闲散。
穆璟正被小厮伺候着换衣裳,亲王的服装与他在越城的装束相差甚多,倒也让顾言蹊看得津津有味。
却是惹来了穆璟的注意。
他换好衣服,从桌上拿起一杯茶水饮用,一面问道:“你见过父皇,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顾言蹊抿了口茶,遥遥的看向院外:“惠哲皇帝有明君之相。”
聪明,是明君所必备的一项品德,惠哲皇帝有这项品德,却并非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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