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六日,大风。齐军攻城。
旌旗猎猎,战马嘶鸣。
擂鼓声,兵刃声,嘶喊声,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齐烈戎装金甲,持剑立马,明明是俊美英挺的五官,却无端生出凌厉的肃杀之气。
这已是第六日!金堆城内只有不足一万守军,却已与五万齐军僵持六日。
齐烈自领兵出征以来,经历过比这惨烈百倍的厮杀,却未曾遇到如此困境。仿佛不论如何设计攻城,对方都能比他先一步做出动作,再以精妙阵法困住他。
仍记得攻城第一日。隔着厮杀的战场,遥见城头立着一人。
青衣墨发,眉目清隽。
朝阳从他身后升起,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流转的明光,恍若九天之神入凡尘,天下众生皆是不足入目的蝼蚁尘埃。
齐武帝好美人,齐烈的母妃也曾是齐都第一美人。如今却觉生平所见,风姿竟不及这人万分之一。
这就是程小白费尽心思策划的城头初见。他已与齐烈战场对望六日,却也不急,依旧冷静的变换阵旗,淡淡的给传令兵传达命令。因为他在等金堆城城主燕泗的剧情。
“金堆城,原名瑜阳,西邻苍江,南通瑮都,北接瑨阳。横贯东西,纵通南北。百年前以盐运建城,而后往来商贸皆汇于此,至燕景帝时期,已是市肆栉比,奇珍异宝,绫罗锦绣,“凡天下所有,皆可求于金堆”。后文帝即位,封同母胞弟为安平王,世袭瑜阳城,享城主之尊。
燕庆帝喜奢,曾以万人随侍,携近百歌姬舞女游瑜阳,后更瑜阳为——金堆城。”书里把金堆城写的富得流油。
程小白算着剧情,原著中没有自己出现,金堆城仅守城两日眼看就要被攻破。
第三日,城主燕泗只身出城求见齐太子,言愿开城门降于齐军,只求可保城中八十万燕国百姓平安。在齐烈答应后便自决于城前,齐烈感其气节,命亲信收尸安葬。
燕泗是个很好的城主,自继任以来,治河运,正法度,规市肆。可燕兴帝登基后,宠信奸佞,大兴土木,极尽奢靡铺张之能。民间怨声载道,朝野乌烟瘴气。其中以金堆城赋税尤为重苛,因燕泗曾上谏,还想革了安平王世袭的城主之位。
原本燕文帝时期安平王一脉与燕皇室的情分,也在庆帝的日日荒唐中磨尽了。
从齐军攻破岆山关到驻军瑨阳,燕泗向庆帝求援十七次,没等到援军,连信使回复也没有。直到齐军围城的第二日,探子从燕都传来消息,庆帝从他城调了守军到燕都,想要死守燕都。
燕庆帝要放弃金堆城。不会有援军了。
燕泗便愿担不忠不义的骂名,出城归降。至于齐烈命亲信秘密救治又为燕泗改换身份,后以主角霸气成功收了这个得力小弟,附带金堆城这笔创业财富,这都是后话。
程小白在脑子过完了这段剧情,自己这几日从城头下来,都由城主护卫送到安平王府的客房,自从第三天,燕泗每次看自己那欲言又止的小眼神,程小白就知道自己快和齐烈见面了。如果他没算错,今天就是自己最后一次站城头吹冷风了。怒点赞!
齐烈看看天边暮色,不觉间又是一日厮杀,下令收兵回营休整。而后眯眼看向城头,暮色沉沉中,那人依然青衣落拓,身姿挺拔,仿佛只要他在这城头一日,金堆城便一日不破。
程小白感受到齐烈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从容不迫地下了城头往城主府去。这次没有被送进客房,而是被迎进了燕泗的书房。
书房里燃着沉水香,天色暗了也未点灯。燕泗端坐于案前,目光落在案上的金丝八角镂空香炉上。青烟袅袅,恍然如梦。
齐军驻兵金堆城外的夜,他听人通报府外有人称愿助金堆城退齐。惊讶之余是不信的,又想看看何人敢在这种危难关头来此还出此狂言。便请了进来。
公子世外来,青衣不染尘。燕泗只能想到这么一句。
青衣公子递给他一块玉佩,入手温润细腻,莹莹自生光,其上蟠龙仿佛要乘云而去。金堆城奇珍异宝无所不有,美玉珠宝他自是从小就见过许多。但如今手中的这块竟比当初进贡给燕王都的好上百倍。帝王才能用的蟠龙?燕泗心中一惊,翻过玉佩。
“千机”两个篆刻,在明灭的烛光下,尽显锋芒。
“先生……”燕泗忙躬身要拜。
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托住了,抬头正对上了青衣公子淡漠的眼。
“我于金堆城,有命里注定的机缘。”
始帝统一九国后,取天下仅有的一块宝玉,命人打造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一块在送别千机先生时相赠。这段三百年前的皇家秘辛,如今只有燕,齐两国为数不多的皇室之人知道。
燕泗不知道白离尘到底算到了什么。
“王爷,先生到了。”
燕泗骤然从回忆中惊醒,起身相迎。
“这几日先生为金堆城殚精竭虑,燕某在此替城中八十万百姓谢过先生。”
程小白这次没有出手去扶,算是受了这一拜。
“只是燕泗不敢欺瞒先生…金堆城不会有援军了…庆帝要放弃金堆城。”说罢去看程小白的脸色,看到的依然是一脸平静。仿佛早知如此又仿佛毫不在意。
“先生有惊世之才,既能以一万守军与齐军对峙六日,必可助明主结束这乱世。燕国气数将近,先生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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