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蓦然惊醒,抬头见是一骨瘦嶙峋的老者,道袍的衣摆沾了些赃污,正痛心疾首地伸着手,颤巍巍的指着他身前的玉简堆。
揉揉眉心,让自己从疲惫的神经清醒些,才想起来,这是第一日在书阁一楼拐角遇见的人。当时老者拿的不是玉简,是一本泛黄的旧书。
虽然对方周身气息不过筑基前期,样貌却是比自己年长许多的长辈,宴时迁扶着书架,摇晃一下才站稳,仍是一拱手,
“给您添麻烦了......只是说来惭愧,大比将近,晚辈还未寻得称手的剑诀。这些玉简,晚辈走前自会收拾。”
老者打量了他一番,“那你以前都练什么?”
“……《剑法初探》”少年不禁面露尴尬之色。
“练了多久?”
“从练气到现在,算来已近三年。”
“那你为何还要找剑诀?剑法万千,哪一招《初探》里没有?”
宴时迁蓦然愣住。
虽说无论何等精妙的剑招,都是由最基础的剑式衍化而来,但他也明白依照如今自己的境界,远远到不了自创剑诀的高度。
“愚不可及!”老者见他不说话,却是跳脚大骂,“剑法三千,你如何学的完?只得其形,就算学完又能如何?”
“你练一招我看看。“说完一甩手,后退几步盯着少年。
宴时迁略一迟疑:“这…藏书阁禁武斗…”
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让你练你就练,哪来那么多事!”
宴时迁无奈,只得召出“霁宵”,直直刺出一剑。剑气瞬间没入藏书阁的阵法中,不见痕迹。
“你这剑没用几天吧,以前用什么练?”老者浑浊的双眼霎时清亮起来。
“……只是…寻常铁剑。”
“那你现在却为何要把灵力注入剑身?”这似乎是一句废话,灵剑自然要依靠灵气催使。
“除了剑,其余都是外物,现在的年轻人啊,宁可相信外物,却不信手里的剑。”老者摇摇头。
叹息一般的轻语,落在宴时迁耳中却犹如雷鸣。
为何宁可相信外物,却不信手里的剑?
为何要靠神识操控灵气,再靠灵力去操纵剑?
少年怔在原地,目光放空,意识游离,似是进入了某种玄妙的境界。
老者也不管他,直径下楼去。
少年就这样站了一天一夜。
直到朝阳初升,万丈霞光透过书阁的窗棂,照在他挺拔的身影上。清润的晨风吹动衣摆。
少年动了。
霁宵怆然出鞘,直直向前刺去。
就像在忘归峰潭边曾做过的无数次的重复,出剑的人连灵力都未用。
简单至极的一剑。
穿过漫天的金色光线,缓慢而坚定的向前刺去,剑身却骤然凝聚出灵气,剑锋指处的木墙,其上阵法发出轻微的破裂声。
少年才如梦方醒。
寻常人自是做不到。
可他是用铁剑练了三年初级剑的人,自然不是寻常人。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没有灵力时的剑。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最简单的剑招。
“你当修阵法不要钱啊,醒了就收拾东西赶紧走,老夫这里可不是演武场。”苍老的声音遥遥传来,满是催促和不耐。
他第一次出剑时不曾受到防护阵法的攻击,便隐隐觉得这老者并非常人。想来当初自己演剑时已入了迷障,正是被那老者一言惊醒了。如今下了阁楼,也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得对着虚空深深拜了三次:“多谢前辈指点。”
老者望着少年晨光中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天生净体,又是这么好的悟性…啧啧,要不是因为《剑法初探》是老夫写的,真想教你点别的…”
那日开悟之后,出剑时突然入了筑基中期。才想起离大比只剩三日了。
宴时迁不疾不徐的报完名,正准备御剑回忘归峰。
却停了下来,因为遥遥看见了前方走来的人。
一个熟人。
那人也看见他了。行至与他十步远处停了下来。
三年时间,孩童时期的稚气眉眼张开了,傲气却如似昨日,眼里依旧是不屑鄙夷,嘴角勾起刻薄的笑意:“你竟还没死。”
宴时迁只是笑了笑:“你也不错。”
宴时恒走进才敢确认自己的猜测,他以前从未想过,那个废物竟也筑基了,似乎还来报名大比。呵,谁知道无耻的向白长老讨了多少丹药来吃,以为这样筑了基就能胜过自己不成?笑话。
他们两人的气氛实在奇怪,似是久别重逢的熟人,又像积怨多年的仇敌。往来许多弟子不认识宴时迁,但宴时恒却是门中风头无量的天才人物。好奇之下,一时间都暗自探听着这边的动静。这一听却不得了:
“大比上你若遇见我正好,若是遇不到,你我约战一场。”
宴时迁自然不认为宴时恒能进总赛,却也不想就这般放过他,说罢上前几步,传音道:“输者自废灵脉,滚出玄天剑门,你敢么?”若是宴时迁不应,他自有百般方法激得他愤然答应。
却听眼前人朗然一笑,开口道:“好。”
掌门座下那个单系冰灵根天才与人约战了!约的同样是个少年筑基期天才!
消息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剑门,预测结果的大小赌局不知开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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