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郑庆留在大军之中,制造自己随行的假象,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图鲁国军队似乎没有发现游孤夺的部署,直到他们突破牧野城门,对上傅向明戏谑的目光。
“欢迎游将军大驾光临,”傅向明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微笑,他翻身下马,“很惊讶?看来游将军很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这份惊喜。”
身后的城门倏然落下一道铁闸,将几万精兵阻隔在外。冲进来的包括游孤夺在内不到两万人,对上牧野城数倍于他们的守军毫无胜算。
除非能和城外的军队汇合。
“别妄想了,这铁门材质特殊,普通刀枪根本伤不了它分毫。游孤夺,别太小瞧人啊,纵然你是英勇的战神,也敌不过我这么多强兵吧?”傅向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能亲手除掉平生大敌,着实是一件值得他欣喜若狂的事情。
游孤夺的目光掠过铁门外焦急的秦飞舟,心中暗暗庆幸没把秦飞舟也带进来。他横剑于胸前,目光凛然:“胜负未分,你就觉得自己赢定了?”
“呵呵,游孤夺,你的勇气让我佩服,如果你肯投降,为图鲁国所用的话,我可以考虑为你美言几句。”
游孤夺充耳不闻,那双血色瞳孔直勾勾地盯紧傅向明。他没想到傅向明选择留守,不过即便如此,傅向明也绝不会放弃进攻边关,可想而知城中守军不会太多,还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他伏低身子蓄势待发,下一瞬骤然发力,不计后果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只见人影一闪,一道血线冲天而起。
傅向明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游孤夺,下意识抬手捂住伤处。血液却怎么也止不住,从他的脖子喷涌而出,然后他每根指节,直至坠落地面。
须臾间,将士们竞相哗然,尤其是牧野城守军,一见傅将军战死,顿时军心大乱。
游孤夺长剑直指天际,奋力嘶吼:“杀!”
“杀!杀!杀!”
一呼百应。
秦飞舟顾不得担心游孤夺的情况,他手里握着游孤夺给他防身的兵器,用尽全力劈砍铁闸。铁闸门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可上面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不行,不能再拖延下去!
秦飞舟当机立断:“你们继续砍铁闸,尽可能砍在同一处。其他人登云梯、用冲撞车撞城墙,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支援将军!”
“是!”将士领命,立即搭建云梯、操作冲撞车。
牧野城守军早有准备,于城墙上泼洒热油、扔巨石。秦飞舟眼睁睁看着将士们一个个丢掉性命,嘴里都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难怪他们先前没有遭受到多少阻拦,原来牧野城守军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他们将游孤夺的军队分割成两批,一批困在城中围杀,另一批拦在城墙外,用各种杀伤性城防进行抵御。
这样一来,他们这边的损耗必然几倍于对方,此消彼长,就再也没有获胜的可能了。
秦飞舟能意识到这一点,游孤夺自然也能领会。他神色沉凝,心知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容不得半点犹豫。将宝剑抽出敌军体内后,他吼道:“上城墙!”
傅向明大概没有想到,自己计划的瓮中捉鳖,反而被游孤夺利用,借用城墙阶梯的狭窄,来掩护将士们登楼。身为主帅,游孤夺自是战在最前列,以一人之力阻挡万军。
不知不觉,他跟前的尸体已然堆积成山,他不得不往后退两步,以免尸体阻碍他的视线。在他的坚守之下,将士们愈发骁勇,迅速将城楼上的牧野城守军肃清。
然而冲撞车和铁闸的进展却十分缓慢,数百士兵轮流上阵,拼尽全力冲撞城墙和劈砍铁闸,却连个豁口都没留下。傅向明显然在城墙上下足了功夫,焦急的将士们甚至开始用兵器剐蹭城墙。
所有的云梯都准备就绪,冲上云梯的人三步并作两步,生怕自己耽误了整个队伍的进程。只是云梯每次输送的人数有限,对上有备而来的牧野城守军还是十分吃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飞舟很想冲上云梯,跟游孤夺并肩作战。可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算进了城也帮不上游孤夺什么忙。
他在外头,多少还能尽一份力。
这个认知令他无比煎熬。
他们抵达牧野城的时候正值正午,直至明月高悬,喊杀声才渐渐停止。被拦在城门外的大军从云梯进去了大半,秦飞舟却一直守在城外,滴水未进。
他的嗓子早就喊哑了,眼前的铁闸已然千疮百孔,却还是没能击破。秦飞舟咬紧牙关,握剑的手被震到鲜血直流,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机械般攻击着铁闸。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飞舟,够了。”
秦飞舟茫然地看向铁闸内的男人,他浑身浴血,铠甲早已看不清原来颜色。利剑垂于地面,鲜血从剑尖流淌下来,积成一滩。
惨淡的月光映照在游孤夺的脸上,愈发衬得他面无血色。分明四周都是血色地狱,他却成了其中最苍白的风景。
“游……孤……夺……”秦飞舟颤抖着双唇,一字一顿地喊出男人的名字。
游孤夺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那双眼睛饱含无限温情和言语,在布满划痕的铁闸缝隙中缓缓闭合。他的身体轰然倒下,毫无预兆,脱离了月色笼罩,骤然归于黑暗。
秦飞舟呆呆地伫立着,周遭嘈杂的声音仿佛离他远去,他的心里有什么在崩塌破碎。他终于控制不住身形跪在地上,空洞的双眼没有一丝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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