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新娘林影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去,说自己结个婚比建邦外交还要忙。
回家路上她开车,段余宁坐在副驾驶座闭目养神。
“你笑什么?”等红绿灯时,翁沛捕捉到他没来得及收敛的表情。
段余宁摸了摸下巴:“在想我的小沛工作好忙啊。”
“年底大家都忙……”
段余宁说:“我不忙,我很闲的。”
翁沛怕被闲人套路,不敢继续问下去。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段余宁去后备箱拿东西,滕书漫的电话恰好打进来,她接起来就听到滕书漫带着哭泣声说:“小沛,小沛你快到家了吗……我突然肚子好痛……”
翌日凌晨四点,滕书漫生下一个男婴。
翁沛熬了一宿,拎着段余宁买来的蛋花汤回到病房,看见门口有个护工推着一辆轮椅离开。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直觉告诉她,轮椅里的少妇是滕书烟。
翁沛急忙推开病房门。
滕书漫在床上侧躺着,婴儿果然已经不在她怀中了。
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呆了将近九个月,出生后竟连九小时都不到就要被人带走。
翁沛在床边坐下,隔着被子摸了摸这个刚生下孩子就结束了母亲身份的年轻姑娘:“漫漫,你醒着是吗……你饿不饿?我听医生的嘱咐,给你带了很好喝的蛋花汤。”
滕书漫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头发在脑后散乱地扎着。
她躺在枕上不言不语,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轻轻说:“我想走了。”
翁沛替她打开那些食物盒盖,闻言眼眶一热:“身体都还没恢复,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滕书漫把手藏在枕头下取暖,艰难地蜷缩起身体:“想去北方。”
终于等到这个冬天,可以离开他们,独自去更冷的、更远的地方。
翁沛喂她喝了两口汤,又照顾她重新躺下,抬头时偶然发现裴燃站在病房外。
他面色凝重,没有进来探望,转身匆匆离开。
将近六点,她和段余宁开车回到住所。
一夜未眠,早晨虽然疲累但却清醒得很,赶上电梯故障维修,八层楼都要靠双腿往上爬。
她在前面走,段余宁优哉游哉地跟在后面。
脚步声交错落在楼道间,渐渐重合到一起。
她觉得很奇妙,这种久违的默契。
走到五楼的时候她觉得小腿有点酸了,于是停下来,趴在扶手上对跟在身后的人说:“你以为故意落后我一大截,藏在背后的花就不会被我发现吗?”
段余宁双手背在身后,她从上往下俯视,在声控灯灭掉之前恍惚看见他背后握着一大捧云霞似的淡粉玫瑰。
而他在楼道窗口落下的半明半昧光影里抬起头,微光镂刻出来的面庞和少年时候别无二致。
他解释原因:“花被遗忘了一整夜,不好意思送出手。”
“除了花,”翁沛趴在那里支着下巴看他,“你是不是还有想说的话?”
他点头,道:“有。”
“当年你给我种了一院子的杏梅,「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思前想后,还是放弃种瓜,选择亲手种花。”
“这花开得出奇多,本来想带你去研究院那里看看的,但是一直在犹豫,因为你看起来还在生我的气。”
翁沛莞尔一笑:“没有生气。”
“可以生气的,”他说,“小沛,你有这个权利。”
她听懂了,像个被初次告白的少女一样,站在楼道里,脸颊绯红。
原来心里真的会有一只小鹿不安分地乱撞。
小鹿问,为什么是粉色玫瑰?
声控灯光亮彻底泯灭的那瞬间,晨风也从江面吹来,吹动段余宁的发梢。他小心翼翼地把花束从背后拿出来,说:“因为是初恋,所以也要送给初恋。”
滕书漫离开那天,翁沛开车送她到火车站,高速路上有辆车一直跟在后面。
滕书漫打开车窗,冷风扑面而来。
她望着东方旭日,说:“我想去北方把大学读完,我当年考上了的……”
翁沛替她关上车窗:“这个时候北方很冷很冷了,你要保重身体。”
滕书漫说:“你和那个段余宁,帮了我两次。”
“谢谢你们。”
高铁站停车不便,她又需要回去上班,于是滕书漫在临时卸客通道就下了车,和她挥手告别后,拖着一个行李箱进了安检口。
扎着高马尾的滕书漫看起来精神多了,站在一群放假返家的大学生中间也毫无违和感。
维护交通秩序的管理员吹响口哨,翁沛跟随车辆队伍驶离高铁站,后视镜里没有再看见那辆黑色幻影。
傍晚她回到家,段余宁抱着一只猫来蹭饭,她家里没什么食材,就顺理成章地跑去他家做了一顿饭。
那只小猫低着头在舔盘子里的牛奶,吃饱喝足,走路打嗝,险些摔倒。
翁沛扶住这只毛长的不齐整的小猫的身躯,和它握了握爪子。
“挺乖的,叫什么名字啊?”
“乖乖。”
“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随后她就意识到谐音,神情柔和下来,说,“挺好听的。”
段余宁往沙发上一躺:“过来,宝贝儿。”
小猫扭头转向翁沛,喵了两声。
翁沛摸摸小猫圆圆的脑袋:“它不理你呢。”
段余宁掀起眼皮子,似笑非笑:“我是在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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