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瑾殊回府时已经是深夜。
之后的日子,好似是要麻痹自已一般,每日都处理事物到宵禁才堪堪回府,有时甚至直接在中书省住下了。
夜流风这些日子也很忙,虽然心疼儿子,却也无法,只得叹息一声随他去了。只是他没想到,夜瑾殊这一忙就是好几年,几年来殚精竭虑,有时候,甚至连华煦帝都看不下去出声劝慰,他却依旧如此,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三年后,漠北战事平定,大捷。同年,太后五十大寿,北边鞑子战败来降,夜瑾殊更忙了,等到事物稍减,夜瑾殊终于病倒了。
太医说,消耗心神过甚,恐有早衰之象。
时隔三年,夜瑾殊第一次踏上青云道观,只是远远地看着顾苏年,便再次离开。
他没有休息多久就再次投入到了政务当中,漠北战事结束,徐州还没有结束,天下事物依旧源源不断,夜瑾殊依旧为国计民生而殚精竭虑,就好像时间不够一样马不停蹄。
时光荏苒,又是六年过去。
徐州早在一年前就结束了战争,如今四海升平,朝政清明。
华煦帝十六年一月二十三,夜瑾殊穿着冬衣,披着厚厚的狐裘大氅,带着铭九,一步一步走上青云山。
这次他见了顾苏年。
看着顾苏年清减了许多却越发平静温和的面容,夜瑾殊轻轻的叹了口气。
前些年,顾家在羽家的帮扶下入了商籍,如今也算是为富一方,日子并不困难。rdquo;夜瑾殊絮絮叨叨的,开始向顾苏年说着这些年顾家的变化,朝堂的变化,以及哪些地方发生了天灾,又有哪些人祸,还有以前同届科举的几人如今近况,一点一滴,缓缓道来。
这些年,你的身体衰败很多。rdquo;顾苏年静静的听着,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夜瑾殊神色一顿,微微笑了一下:缘法罢了。rdquo;
顾苏年深深的看了夜瑾殊一眼,突然道:对不起。rdquo;
夜瑾殊一瞬间沉默了下来,良久,才似叹似怨道:你从来不欠我什么,正如当年我说的,是我咎由自取。救你也是我自愿,我知你不愿牵连到我,我也知你并非无情,只是现在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说再多都是惘然。rdquo;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来生吧,来生,定不负君。rdquo;顾苏年低着头,看不到她的神情,只听得她说这句话时那颤抖的声线。
夜瑾殊看着顾苏年的发顶,神色柔和:好,来生,我等你。rdquo;
华煦帝十六年二月初四,一个晴雪天。
这一日是夜瑾殊三十岁生日,府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夜瑾殊却在这一日,隐隐有了一种感觉。
站在院子廊下,看着清白的天际,他轻声呢喃:就是今天吗。rdquo;
早在两年前,夜瑾殊就不让大夫查看他的身体了,最近几月他更是感觉到了,身体的衰败到了极限,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就在今晨,身体深处传来的疲惫,几乎压制不住,他就知道,时间到了。
夜瑾殊没有惊动任何人,一个人来到了闲云寺,盘膝坐于佛前,闭上了眼睛。等到夜府的人找来,夜瑾殊已经没了呼吸。
阿弥陀佛,这是夜施主留下的信,还请各位施主节哀。rdquo;信是亲笔信,用火漆封好,一共两份。
殊儿hellip;hellip;rdquo;
见信如晤
孩儿不孝,今日诀别。望父亲母亲珍重身体,莫要为不孝子伤神。昔年,了悟大师为孩儿批命,乃早衰之相,言孩儿命劫难渡,有此而立之年已是不易,种种万般皆为缘法。佛语有言: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乃人世八苦,孩儿已体验其中七味,便是苦,也是甘愿的。人生千般滋味,万般愁苦,短暂一些又有何妨。孩儿一生,也称得上绚烂,便有遗憾,也已放下,此生足矣。
孩儿绝笔
卿之亲启
此生不悔,来生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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