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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夜里,灾民们家里被一个又一个的羽林儿郎挤满了,都是来送衣裳送吃食的。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亮,还没到去堤坝的时辰,二郎们又去砍了树,给灾民们粗粗修补了房子。
    他们在堤坝上这么过了快一个月,脚都起了泡,泡了水生了疮,脚指甲都脱了,没有一个人喊过苦叫过累。
    这样的日子是这群在长安的羽林儿郎从来没有过的。
    出来的这几个月,尽管不是行军打仗,却好像比打仗更有劲头,更让人心里觉着高兴。
    野味烤熟的香味一阵阵传了出来,苏碧曦将昨日晚上才收到的信又拿了出来。
    即便是看了无数遍,她还是看不腻。
    这是刘彻写给她的信。
    刘彻先是把她亲自去负筐背石狠狠骂了一顿,明明士卒是够了的,哪里还用得上她自己去淌黄河水。最后教训她,要是再这么不乖,等她回到长安,会狠狠收拾她一顿,再也不许她乱跑。
    跟这封信一并带来的,还有刘彻让太医院备下的各色药膏丸子,药材补品。
    刘彻担忧她在外时日已久,让她每日都要服用补身的汤药。
    这封信格外地长,末了,刘彻写道: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看见这句话,苏碧曦的心里就像开出了一朵裹了蜜的花,整个人就像掉进了蜜罐子,浑身的每一处都舒坦得不行。
    她好想跟每一个人说,她的郎君在想她。
    她的郎君在盼望她归家。
    她的郎君说,春归暮雨,城廓楼台,但盼卿还。
    她每夜辗转,自己睡了一晚都暖不了床榻时,就会想着他抱着她睡的日子。
    他身上那么暖,热得像个火炉似的,又知她体寒,晚上从来不肯让她离开自己怀中。
    别说是另外睡一床被子,连衣裳都被他脱了干净,就是怕她会把手脚伸出被子。
    他总是会拿双腿压着她的,把她的手放在胸口,用自己温暖着她。
    只要他每日回来得早,就会压着她跟他一起泡脚。
    她嫌麻烦,总是能躲则躲。
    但是一旦没有他在身边,她便会怀念有人管着的日子。
    她想念他低沉醇厚地唤她的声音,想念他宽阔可靠的胸膛,想念他带她骑马奔驰的开怀。
    只有跟他在一起,好像什么都是好的。
    看着这封信,她忽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下生了无尽的倦怠,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做,就想回到他身边。
    燕王乃是高祖皇帝亲封的诸侯王,在燕地已久,又是众所周知的强藩,哪里是能够轻易动弹的。
    苏碧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将信收进袖袋,倏地发现不远处的林间有一丝响动,一个矮小的影子晃动了一下。
    这个身形绝不可能是动物,只可能是一个小童。
    跟着他们队伍的已经没有了小童,在这荒山野岭的出现这么一个小童,绝不是寻常之事。
    苏碧曦提身扑去,用石子定住人影的穴位,在她身后的羽林卫便冲了上来,要把这个小童制住,却被苏碧曦立时伸手拦住。
    只见她脸色冷凝地指着那名小童,所有人退后五步,不可靠近。此人身上有尸斑。rdquo;
    第193章
    苏碧曦话一出口,周围的羽林儿郎心中便是一凛,本能地退后了好几步。
    实在是尸斑这东西他们这几个月没少见。
    这东西只会出现在死尸身上,或者跟死尸长期接触过的活人,以及吃过有病死尸的人。
    黄河改道,死的人太多了,在地上的尸体都来不及掩埋,何况那些被洪水冲走的尸体。
    尸体不仅会污染水源,没有及时处理的更容易成为瘟疫的根源。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是人们千百年来的念头,不是每个人都敢像苏碧曦一样,一把火把尸体全给烧了的。
    人们只会认为那是在亵渎死者,大逆不道。
    但是在黄河改道,堵口频频失败的现实下,只是入土为安,尸体不仅容易被洪水席卷,这么多的数量更容易引来可怕的疫病,散发瘟疫。
    羽林儿郎们跟着苏碧曦一路走来,已经见过太多被尸体传染的瘟疫,身上长出尸斑只是瘟疫的一种。
    因为瘟疫,整个村子,整个城被封,然后坐困等死的,羽林军已经见得麻木了。
    一个人在你面前死了,你或许会觉得惊恐震惊。
    当见过一百个人的尸体之后,人便很难再起太大的波澜。
    只是此地已经远离黄河,并非灾区,为何会出现这么一个身上染了尸斑的孩童?
    苏碧曦拿帕子覆了口鼻,用符箓护住自己周身,拿帕子垫在小童手腕上,给他把脉,发现小童脉象还算平稳,已经有了康复的迹象,身上感染的病症也不是太难治愈的瘟疫。
    再看小童身上的尸斑,虽然看上去长满了全身,但是颜色并不深,边缘更是有变淡的趋势。
    苏碧曦略略思索了一下,让身后的人先退下,再让羽林卫取了一些烤肉来,对小童道:你如果能回我的话,我便把这些肉给你。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rdquo;
    小童看上去十岁左右,躺在地上,身上的衣裳脏得就像在这辈子没有换过似的,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恶臭,手脚,头脸上都是一道又一道的伤口,不断淌着血。他听见苏碧曦的话,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像一具真正的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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