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有茶,热水还是有的。
罗山摇了摇头,避过妻子伸过来的手,这是我请来的大夫,给你hellip;hellip;们瞧病的。rdquo;
总不能大夫上门,连杯热茶都没有hellip;hellip;rdquo;罗山媳妇迟疑道。
辛元立时知趣地接话,嫂子身子不爽利,我们总不能上门来怪主人。没得几个大老爷们站在这里,让嫂子生着病了,还来伺候我们。嫂子先来让我家女郎瞧瞧,某二人去劈柴烧水,保证不误了嫂子的事。rdquo;
张次公憨笑,我们跟罗兄弟多年的交情,今儿个是特意请了女郎来给嫂子看看的。嫂子赶紧坐下,别让罗兄弟一番好意白费了。rdquo;
就连张次公这样的糟汉子都看出来了,罗山媳妇小腹已经有了很明显的隆起,身上却瘦得紧,脸色难看得不行。
他们几个有手有脚,哪里好让这么一个病着又有身子的妇人去照顾。
罗山让他们医治的,恐怕就是他的婆姨了。
张次公跟辛元都这么说了,罗山媳妇也不好再推辞,便在苏碧曦对面坐了,略有些局促地看了一眼罗山。
罗山安抚地握住她的一只手,不会有事的。rdquo;
嫂子请将左手放到石桌上,容仆诊脉。rdquo;苏碧曦柔声对罗山媳妇道。
她已经详细看过罗山媳妇,望闻问切,只有待她探过脉象后,才能仔细问诊了。
罗山媳妇勉强笑了笑,伸出极瘦的手,放在苏碧曦面前。
罗山媳妇的手也并不粗糙,虽然过于瘦了些,但是白皙细滑。
苏碧曦看过她的左右手脉象后,再看着她雪白的嘴唇,蜡黄的脸色,对着面前两人道,嫂子有身子后,恰逢大灾,恐未曾好好休养?rdquo;
黄河泛滥后,东武城都死了那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能好好进补休养。
她看着罗山夫妇二人灰败的脸色,就知晓他们对于罗山媳妇的病症,心里是有数的。
有身子的妇人不说饿着了,就没有好好吃东西,都会身体不适。
罗山媳妇如今的身子,其实就是需要进补。
人参,燕窝,有营养的牛羊肉,都是甚好的。
可是在一个连红薯都吃不上的地方,这些东西给妇人进补,无异于痴人说梦。
难怪罗山不能离开这里。
媳妇有了身子,胎相不稳,身子又羸弱到了这个地步,别说逃难了,只怕多走几步路,恐怕大人孩子都会保不住。
这样根本不需要大夫就能看出来的事实,不需要把罗山为难成这样。
而且根据他们这几日的观察,周边的人对罗山隐隐有一些敌意。
劳烦女郎了。rdquo;罗山勉强笑了笑。
一个男子,无法照看好自己有身孕的妻子,是身为一个男子的耻辱。
他如何不知晓妻子的状况。
只是这样的灾荒之年,他平时去做些工能换些银钱口粮,能够养活一家子。
其余的,就是奢望了。
苏碧曦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视线扫过主屋紧紧关着的门窗,黑沉的眸中闪过一缕揣测,罗郎君今日请仆来,是为了郎君之小儿?rdquo;
以罗山跟罗山媳妇的年纪,有一个总角之龄的孩子,再正常不过。
至于为何没有老人在。
黄河改道,被抛下的大多都是老人。
老人把孩子辛辛苦苦养大,长大的孩子在性命攸关的时候,第一个抛弃的是自己年迈的父母,护住的是自己的孩子。
这样惨烈而残酷的事实,他们看得太多了。
罗山夫妻二人见苏碧曦不需二人阐明便道出了孩子有病的事,脸上都闪过惊色。
罗山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另一只手攒成了拳头,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女郎所言不错,正是某之小儿。他hellip;hellip;他患了疯癫hellip;hellip;hellip;rdquo;
带着一个有身子的妻子,一个疯疯癫癫的儿子,罗山能走得了,才是不可思议。
罗山媳妇眼眶都红了,眼泪珠子一颗颗掉了下来,拿帕子把脸擦了,稳住情绪,郎君当时不在家中,此事怪不得郎君。要怪,就怪那些hellip;hellip;rdquo;
就怪那些见不得他人好,愚昧无知的臭虫!rdquo;罗山一掌拍到了石桌上,恨不得把石桌一掌拍得粉碎的模样。
苏碧曦丝毫不怀疑,如果罗山的仇人在他面前,罗山就算拼了命,也会亲手手刃了他们。
罗山喘了好几口粗气,方让语气不那么可怕,小儿此事跟女郎想要打听的事情,说上去,其实都是那帮子畜生做的。rdquo;
某父母早逝,幸有舅父舅母收留,并将表妹许配于我,诞下小儿。某后投身军中,侥幸得了一些军田赏赐。谁能想到回到家中,却得知自幼聪明伶俐,甚至过目不忘,在算学上有奇才的小儿变成了不敢见光,疯疯癫癫的痴儿!
他只有四岁之时,就连村里每棵树上有几片叶子都清清楚楚hellip;hellip;现下连声阿翁阿母都不会叫了hellip;hellip;
黄河大灾之时,我还未归家。他们见着家里只有老弱妇孺,便日日都让巫婆巫女,把小儿关在不见天日的黑屋子里,整日整夜地驱鬼辟邪,念咒念经hellip;hellip;hellip;
哈哈哈哈哈hellip;hellip;县令说小儿不详,方惹来黄河之灾,害了这诸多百姓。他们活生生把小儿折磨成了这个样子,还放火烧了四户不听他们使唤的人家。整家人,连同一岁的幼儿,俱被他们活活烧死了。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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