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贺铸当年,梅妻鹤子一生,其中苦乐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看在世人眼中,他孤苦一生,无妻无子,没有后人,着实不美。
贺铸然的父母对贺铸然要求极低,只是希望他能够拥有正常人的幸福。
这么一心为他着想的父母,贺铸然根本不可能狠下心。
贺铸然是一个十分重视亲人,重视感情的人。
在当今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已经十分难得。
在什么都讲究效率跟金钱的年代,感情已经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饭都吃不饱了,还谈什么感情。
男女结婚,大多是凑在一起过日子罢了。
贺铸然自愿背上了苏碧曦这么一个大麻烦,贺家又不贪图苏家的权势财富,于贺铸然是蜜糖,于贺铸然的父母来说,就如同砒霜。
贺铸然手顿了一瞬,撑着长椅扶手,回道,我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关。我父母是彼此的伴侣,而不是跟我过一辈子的人。所以曦曦,你跟我发再多脾气,都是赶不走我的。rdquo;
不平等的感情,长久不了的。rdquo;苏碧曦垂眼,不去看他。
没有什么是平等的,尤其是感情。父母对我们付出的,如果称斤轮两来说,我们一辈子是偿还不了的。但是我们长大了,还是要离开父母rdquo;贺铸然缓缓摇了摇头,徐徐道来,我的曦曦不能动弹,我的确要为你做更多的事。可是你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够为你做这些事,我已经心满意足。rdquo;
我知道你活着,要受怎样的苦。我无法替你去受这些,也曾经希望你仍然是好好的,也终究只是希望。你能活下来,我诚心感激上天。rdquo;
苏碧曦抬起头,只觉得明明是万物复苏的春日,满心皆是凄然,过目皆是晦暗,你什么事都以我为重,日子久了,一定会厌烦的。rdquo;
我诚心待你,你诚心待我。静水流深,这就是我期待的生活。rdquo;
贺铸然眼中带着盎然的春意,声音温柔,我以你为重,你在受伤之初,根本不想让我知道你出了事,一再推拒我的心意,这些日子以来,受了多少痛,却咬着牙活了下来,何尝不是以我为重。rdquo;
他一直在笑着,好像此刻便已经足够幸福,曦曦,如果你一定要走。最后的日子,求你给我一个机会,陪在你身边。rdquo;
苏碧曦闭了闭眼,吐出来的话都有些不稳,阿铸,人走到最后,太残忍了。你如果没有陪着我,大概能好受一些。rdquo;
如果那样,未尝不是我终生的遗憾rdquo;贺铸然强笑着,眼眸里流露出祈求的意味,我既然不能劝你放弃,就想陪你一起走下去。曦曦,我只是一朵花,想长在你身边。rdquo;
苏碧曦流着眼泪,嘴角却弯着,不要脸,这么一个大男人,说自己是一朵花。rdquo;
贺铸然低下身,轻轻吻去她的泪珠,带着全然的爱惜,灵魂选择了自己的伴侣,然后,把门紧闭。她神圣的决定,再不容干预。我选择了你,曦曦。rdquo;
hellip;hellip;
几个月后。
一座主体建筑为白鹤形状的私人博物馆面前,为数众多的参观者络绎不绝。
听说这是瘫痪病人的作品博物馆,还有苏绣了。rdquo;
我看宣传册上面,他们写的毛笔字比我写得好看太多了,我都几十年没写过字了。rdquo;
全身瘫痪还能做雕塑,偶像!rdquo;
还有霍金博士的手稿跟赠书!杀了我,我手脚俱全,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rdquo;
苏彬檀陪着苏昌走在博物馆里面,细细地看着一件件由阿鹤亲手设计的汉服旗袍,首饰簪环,被整齐地放在玻璃框里面。
每一件作品的创作者,都是一个瘫痪病人。
他每次看见阿鹤的名字,都撇过眼,不去看那个框住名字的正方形,怕自己控制不住,当众失态。
只有已经去世的人,名字才会如此表示。
当他们来到最后一件属于阿鹤的展品,一件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粉霞锦绶藕丝罗裳,缕金云纹绉纱裙时,苏昌伸出颤巍巍的手,缓缓地隔着玻璃,去抚摸这套衣物。
后面跟着的宋宜已经拿着手帕捂着脸,极其压抑地哽咽着。
这是阿鹤走的那一天,穿的衣服。
阿鹤并没有把这件衣服带走,只说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衣裳。
一个死人,只会跟这些衣裳一同化了。
苏其慕看着紫色的外衫上,绣满了阿鹤喜欢的牡丹花,忽地想起了阿鹤最后用嘴写给他的一封信,给我最亲爱的爸爸hellip;hellip;下辈子,阿鹤还要给爸爸托梦,还要做爸爸的阿鹤^_^rdquo;
苏其慕忽然再也不能看下去,快速走到安全通道里,心就如刀割一般,失控至极地痛哭起来。
他的阿鹤,再也回不来了。
他唯一的宝贝女儿,再也不会娇娇地扑进他怀里,叫他,爸爸,今天又给阿鹤带什么好吃的啦。
hellip;hellip;hellip;
白色的大理石墓碑上,放着一个秀美女孩子的照片。
女孩子看上去十分年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笑得跟花开一样,真是好模样。
墓碑面前站着的小伙子,也是长得好看精神,在这儿都站了好一会儿了,跟木头桩子一样,动也不曾动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