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蚡原配所出的嫡长子田恬已经守着田蚡好几日了,面容憔悴,却紧紧抓住父亲的手,阿翁,我是恬儿!没有魏其侯,魏其侯已经去了!我们在这里守着你,一步也没离开过。阿翁,那都是你的梦罢了,快醒过来啊阿翁!rdquo;
田恬是田蚡的第一个儿子,又是嫡长子,受到田蚡的真心疼爱,跟田蚡父子感情极深,田蚡自然是依赖的。
不不不,恬儿,你看不见他们,你看不见那些人rdquo;田蚡脸上的惊恐已经要溢出来,全身都在发颤,明明是还不算温暖的初春,衣服都被冷汗湿透,抓着田恬的手就如同铁爪一般,在田恬手上留下了一道道红痕,他们都是我以前杀的hellip;hellip;魏其侯说他也是我杀的!我怎么会杀了窦婴,明明陛下没杀他!恬儿,你快去魏其侯府,去告诉他们,魏其侯之死,跟我毫无干系hellip;hellip;rdquo;
田恬除非是失心疯了,才会自己跑去正在办丧事的魏其侯府,大吼不是田蚡害死的魏其侯。
魏其侯明明死于中风,是魏其侯府人亲眼看着咽气的。这个时候,田恬若是跑过去说,此事跟田蚡没有干系,岂不是不打自招,贼喊捉贼?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田蚡真得跟魏其侯之死没有一份瓜葛,魏其侯府也不会饶过武安侯府。窦婴跟田蚡本就有宿怨,两人不和已然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现下田蚡自己因为害死了窦婴,整日疑神疑鬼,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届时,跟刚刚失去了顶梁柱的魏其侯府人说理,是指着他们去陛下面前告御状的步子不够快?
阿翁,你糊涂了!rdquo;
田恬先是安抚了田蚡,而后冷冷地扫过了周遭各人,尤其是武安侯夫人刘乔,阿翁病重,胡言乱语,不可当真。若是外面有任何有关阿翁之言语流出,我立时便杀了这屋子里伺候的所有人。管家,可听明白了?rdquo;
武安侯府的管家是跟着田蚡已久的老人了,自然是明白田恬是个什么性子的人,闻言便拱手回道,喏。rdquo;
田恬转头看着刘乔,略略拱手,脸色阴沉,夫人,阿翁这几日神思不属,想也是会打扰夫人休息将养。夫人一向身体不好,不如就去自己院子降息,我等给阿翁侍疾乃是为人子女的本分。若是累及了夫人,便是不美了。rdquo;
田恬一贯对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刘乔不甚尊重,便是阿母都不曾叫过。此番言语,只差没有明着说,他不放心刘乔,怕刘乔有害田蚡的心思,让刘桥离田蚡远一点。
刘乔心里冷笑,也就只有田氏父子,才能把之前无耻之事,看成是理所应当。别人的怨恨对于他们来说,反倒是不应该的了。
公子所言甚是rdquo;刘乔面上却不曾有什么不满,安静地服从了田恬的安排,君侯有恙,吾也感染了风寒,自是不好再过了病气给君侯。只不过春日里,皇族祭祀甚多,又逢皇后有恙,吾等皆要入宫探望hellip;hellip;rdquo;
话到了尾声,刘乔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清楚的讥讽,轻轻拂了拂自己青色素雅的广袖,毫不掩饰地看向田恬。
田恬很明白刘乔这话的未尽之意。
汉室皇族近百年来,繁衍甚多,子嗣更是数以千百,便设立了宗正,掌序录王国适庶等次,及诸宗室亲属远近。
刘乔乃是燕王嫡女,是刘彻的堂妹,乃是正经的汉室翁主,自然是宗正辖制的。她提起自己的皇族身份,以及皇族祭祀,就是为了警告田恬,不要对她动什么歪心思。她虽然没了燕国作为后盾,却仍然是汉室的翁主,在宗正那里挂了号的皇族贵胄。
再则,皇后现在昏迷不醒,她可是要入宫探视的。且不说她能不能见到皇后,她总归能够跟其他人说上几句话。若是她提及田蚡在病中说起皇后的病情,还说不是他所为,其他人会怎么想,她可就管不着了。
眼下因为皇后,张汤王温舒杜周诸多酷吏像疯狗一样,对可疑之人几乎是穷凶极恶地用刑审判。而这可疑之人,又大多都是官员世家,对平民反倒毫无兴趣的样子。
柏至侯许昌是如何满门被灭,赫赫有名的一座柏至侯府,是如何一朝一夕就毁于一旦。这长安城里的满城冠盖,有谁人敢忘?
更何况眼下田恬因为残废,不能承爵武安侯府,武安侯府本就根基不稳。
田恬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抓着田蚡的手都露出了青筋,眯着眼睛看着刘乔,夫人尽可安心。武安侯府上下,定会好生照料夫人,不会出一点差错。rdquo;
早前田蚡在燕王出事之时,就跟刘彻提出要休了刘乔,刘彻并没有答应。
这件事以后,田蚡不待见刘乔的事情就传了出去。自此,但凡刘乔真得出了什么事,整座武安侯府都是当仁不让的众矢之的。田恬再不喜刘乔,武安侯府养一个妇人,也不过多几口饭食罢了。
他勉力安抚了田蚡,将管家及心腹叫到外室,屏退其他人,沉声凛道,去把阿翁交好的曲则方士请来,给阿翁治病。rdquo;
管家大惊,公子hellip;hellip;君侯与方士有交乃是隐秘,君侯再三小心,不欲让外人知晓。若是请方士来侯府,恐怕避不过有心人的耳目。rdquo;
田蚡结怨之人,实在太多了。
魏其侯,灌夫氏族,窦氏,乃至于不得宠的诸侯王列侯,甚至汉室皇后,天子,也未尝没有跟田蚡有过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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