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百日未过,府中人人都还是素色打扮,盛青松看着来人一身黑色便没来由地心情烦躁,随口道:“让人打发了,给些散碎银子送出城去。”
“那妇人不收……她不知从何引来了许多平民围观,下人们不好动手驱赶。”
盛青松冷笑一声,“那本相倒要看看,什么妇人有这样大的本事。”
一路走到门口,果然有一位老妇人正涕泗横流地在丞相府门口跪拜,口中呼号“夫人这样的大善人怎么就去了”,盛青松理了理衣襟,摆出了一副悼念亡妻的隐忍之色,疾步上前扶起那老妇人,道:“老婆婆是哪里人,怎么也不随人进府歇息!”说着,又转头训斥了几个门房小厮。
那老妇人抬头看着盛青松,哭道:“丞相乃是天大的好人,丞相夫人也是菩萨心肠,老妇人多年前饥寒交迫要冻死在雪地里,就是丞相和夫人不嫌弃,给了我热汤热饭才救了老婆子一命啊!”
盛青松此刻虽然恼恨这妇人故意在京中起事,却也不便当众斥责,正要假模假样地安慰几句,那老妇人忽地压低声音道:“可我听说,盛青云的夫人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而今死的……到底是谁?”
第73章 冷宫皇子宠妃记
盛青松瞳孔微缩,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会被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妇人戳破,他强自镇定,道:“老婆婆说的哪里话……”忽地又压低声音,阴冷得像是从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令人不寒而栗,“谁派你来的?”
这老妇人正是林婶,当年她连夜收拾东西跑路,搜寻的侍卫以为她和孩子跌落山谷,搜山三日后,盛青松也觉得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带着个孩子不可能在深山中活下来,于是这才作罢,而林婶这么个不起眼的妇人在他看来早就是死人了,时隔多年,林婶早就因为岁月磋磨而益发老态龙钟,盛青松又如何认得出她?
林婶一笑,枯瘦如老树的脸皮都扭曲成了一个奇异的形状,她当年虽是厨娘,但盛青云夫妇对于下人并不苛待,是以她虽然丧夫,但当初的小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
那一日无意撞见二夫人往酒水中倒了些东西,她初时并没反应过来,还殷切地上前问了一句,可就是这一问,让二夫人大惊失色,她立刻就意识到不对,正想上前查看,却被二夫人叫来的侍卫把刀架在了脖子上,而后便是一通地威逼利诱,林婶自觉自己是有苦衷的,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倘若她这个当娘的不在了,儿子可怎么活呢!至于后来盛青松动手……她也没想到,大老爷和大夫人那样刚强,连暂时说谎骗骗二老爷都不会,这不是引着人动手吗!
这个老妇人至今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在她看来,她的一切行为都是被别人推着走的,是二老爷二夫人以幼子性命相逼,她才不得不做了帮凶,而她如今不就是来赎罪了吗,只要安安稳稳地完成大少爷交给她的任务,她曾经犯下的过错也就可以洗净了。
林婶压下心头的狂喜,她接着从身上摸出一块玉牌,“盛大人,你可认得?”
盛青松撇眼一看,那玉牌竟是他那兄长盛青云的一块玉牌,这东西只归盛家嫡子所有,他当初杀人后翻遍了行李也没找到,只得谎称自己御敌时不慎跌落,这块玉牌也遗失了。
他心中有鬼,下意识否认道:“不……”话一出口顿觉不对,抬手欲要夺过玉牌,改口道:“这东西本是我当年遗失之物,不知你是从何得来?”
“这东西可只有嫡子的血滴上去才能相融,盛大人,你敢说这是你的?”林婶一听盛青松果然中计,接下来,她只需要遵照大少爷的交代把事情闹大,就算是洗清了罪孽,就如王爷所说,能清清白白地去投胎转世,而不必因为生前背主被投进地狱了。
思及此处,林婶那浑浊的双眼都亮起了一丝光,她枯瘦的手掌紧紧地掐着盛青松的手腕,嗓音低哑,“二老爷,死在庙里的大老爷和大夫人回来索命来了,他们就在那里看着你呢!”
饶是盛青松心硬如铁作恶无数,在这青天白日里依旧被她这一句话惊得背后一阵发寒,他意欲用力推开对方,可谁料这个看似干瘦的老妪早已做惯了重活,此刻有心使力,哪里是盛青松这个养尊处优的大老爷能轻松挣脱的?
盛青松面色微变,几位仆从见事态不对,连忙挤上前来,七手八脚地把盛青云从林婶手中撕下来,盛青松气得连连抚胸,却见那老妇人就地一滚,躲进后面的人群中,活脱脱一个撒野的泼妇,且口中犹自哭号不休:“这人根本不是盛青云大人!我是盛大人的旧仆,还有盛大人赐我的一块玉牌,唯有嫡子才知道的,这人不认得,盛大人根本不是这幅模样!”
盛青松心头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老妇人竟然敢当众说出这件事情,这究竟是她背后的人有恃无恐还是行事冲动?
可盛青松方才已经亲切地拉起了老妇人的手,眼下再说不认识显然行不通,他顿觉骑虎难下,转头朝几个护院使了个眼色。
丞相府门口来了个拿着信物的老妇人,当众指正丞相乃是个冒牌货,如今正闹得不可开交——这件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都闻讯而来想要看个究竟。丞相府门口本就因为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而挤挤攘攘的,这一来更是门庭若市。丞相府的热闹,哪个平头百姓不想看看?他们想着法不责众,总归已经有了那么多人去看热闹,他们便是挤进去,丞相也不能拿着他们出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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