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 正康帝端坐首位, 他的身侧本应坐着如今后宫份位最高的端贵妃, 但贵妃却恰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皇帝,便自请不来,正康帝并未多问,钦点了淑妃上位,倒是让珍妃等人恨得眼都红了,同样是为皇帝试药,怎么偏就淑妃入了皇帝青眼?
皇子皇女们携各自家眷坐在下首,殿中有司乐坊奏乐,身姿曼妙的舞姬翩翩起舞,夏添惯来不得正康帝喜欢,虽然是个王爷,却被远远地安排在了角落里,他自己倒是自得其乐,毕竟这皇宫百般不好,御膳房的手艺却是不错,他一点点地尝过桌上菜肴,把自己觉得好吃的全推到盛黎面前。
盛黎拿着银筷替他布了菜,低声道:“这些菜不必全吃了,当心撑着。”这可不是在王府中,因为小狐狸不喜浪费食物,他们每日三餐上的菜都有定量,每一盘夏添都要吃得干干净净;今日宫宴却是足足有九九八十一道菜,取“长长久久”之意,要是小狐狸还全吃掉,那盛黎恐怕只能抱着撑得走不动道的小狐狸回府了。
夏添正吃着一道凉拌鸡丝,闻言含混不清道:“菜说不定……唔……压根上不完呢。”
盛黎低笑一声,“倒也是。”
他二人坐在角落,并不被旁人注意到,倒是临近有几个皇子公主有心交好,与他们搭了两句话。
正当一派和乐之时,四皇子忽地起身,朝高高在上的正康帝道:“启禀父皇,今日本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儿臣不该扰了父皇兴致,只是……”
“既然知道不该,就退下吧。”正康帝正就着淑妃的手喝下一杯琼浆,闻言挥了挥手,连眼皮子都不曾抬过一下。
淑妃得意地瞟了一眼四皇子,柔声对正康帝道:“皇上您看,这酒加了水晶石,所以在烛光下能有粼粼闪光,有如星河落入杯中,正象征着皇上吞吐山河,能将天下纳入一怀。”
正康帝笑着点了点头,“爱妃有心了。”
四皇子顿了顿,道:“父皇,此事有关父皇龙体,儿臣查到,那长生阁的凌云道长……”
正康帝勃然大怒,随手拾起一个铜盏朝四皇子掷去,“谁给你的胆子查道长?来人,将四皇子拿下!”
“因为一个道长,父皇要拿下儿臣?”四皇子偏头躲开铜盏,掸了掸衣袍,“既然如此,父皇就不要怪儿臣了。”
正康帝面色一凛,正待说话,却忽然喉头一甜,当众口吐鲜血,身子一软倒在龙椅上。
淑妃就在他身旁,被温热的黑血喷了一脸,惊恐之下竟连尖叫躲闪都忘了,唯有端着酒盏的手不住颤抖,而伺候在一旁的小宫女惊叫一声,抖着身子道:“娘娘!皇上喝了您端的酒……”
“放肆!”淑妃一巴掌扇在宫女脸上,却无法制止旁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王进忠大喊“宣太医”,鼓乐骤停,大殿一时乱成一团,殿下皇子皇女面面相觑,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正康帝服药至今,身体已经很难再撑得长久,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中秋的皇家家宴上晕过去。
四皇子高声道:“淑妃意图谋反,给父皇下毒,来人呀!把她拿下!”
五皇子霍然起身,怒骂道:“老四,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叫人动我母妃?”
四皇子哈哈大笑,“我倒是忘了,淑妃可是五皇子的母妃……”他冷眼扫视着殿内众人,“淑妃若是下毒,必然是为了我这个好弟弟不是?”
他话音未落,殿内身着红裙的舞姬竟个个从腰间抽出伪装成腰饰的软剑,将一群皇子皇女拦住,夏添他们面前也站了一个,二人却看也不看,夏添甚至还有闲心舀了一勺汤喂到盛黎口中。
“皇兄……你,你要造反?”九公主声音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四皇子。
“皇妹这话不对,是五皇弟意图谋害父皇,我这是大义灭亲呢。”四皇子说着,朝舞姬们点头示意,立刻便有一人一剑刺穿了五皇子的胸膛,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刺中,正自不停咒骂四皇子,直到倒地的那一刻,方才愣怔地看向胸前汩汩流出的鲜血。
软剑上淬了毒,四皇子倒下片刻就双唇发黑断了气,淑妃被这一变故惊得哭泣连连,她手忙脚乱地从御座旁爬下,抱起五皇子哭道:“皇儿,皇儿你醒醒,你看看母妃,你别睡,母妃求你看看母妃!”
其声哀哀仿若泣血,然而殿内并无一人动容,四皇子又朝淑妃抬了抬下巴,“淑妃下毒,自然也不能留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四皇子两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杀死了淑妃和五皇子,莫不噤声,有小太监想出去报信,也被一剑刺死,有几位公主见状,吓晕了过去。
方才还歌舞升平的大殿充溢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几位与四皇子相争的皇子捏紧了拳头,既想要奋起将之扼杀,却又畏惧于面前面若桃李却眼含杀意的舞姬。四皇子旁若无人地一步步朝正康帝走去,王进忠护在正康帝身前,拂尘一甩,摆出了十足的戒备架势。
“王公公莫怕,本王不会伤你,你明日还得在朝堂上替父皇传一道口谕,要亲封本王为摄政王呢。”四皇子冷笑一声,又说道:“本王可不想造下太多杀孽,免得父皇泉下有知,看了不高兴。”
此刻,殿外的喧闹与兵器交接的金石声传来,殿内众人看向成竹在胸的四皇子,齐刷刷地心头一凉,宫中有变,四皇子也不会蠢到只凭几个舞姬就谋逆起事,眼下只怕是他的叛军已经和宫中禁卫开始混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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