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谦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突然不认识了一样看了很久,甚至开始玩起了小时候的游戏。
他眨眨眼,镜子里的自己也眨眨眼;
他笑了笑,镜子里的自己脸颊上也泛起了小小的笑涡;
他作出要哭的神情,镜子里的那个人也好像伤心难过得要哭出来了。
顾谦伸出手,慢慢摸上了镜子,那边的人也用手指与他相触。
从他早上醒过来就在他心尖上盘旋的问题终于呼之欲出: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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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谦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出了家门。
他的朋友叫他一起去玩,顾谦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有种直觉:自己再这样待在家里迟早要被自己弄疯不可。
混乱且尽兴的一天过去,心头不安的感觉微微消失了一点,好像连感冒都好了不少。
他叫了辆车,穿越大半个城区回家,这个城市的夜晚灯火辉煌,但街上的行人却很少,一时也说不清是热闹还是冷清。
顾谦摸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把回国的机票退掉了,顺便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编了理由,给他爹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晚点回国。
做完这些,顾谦把围巾松了松,降下了车窗,暖黄色的灯光像流动的水波,照进瞳孔里。
车经过一个地标性建筑,建筑外墙上巨大的LED屏上正播着一个电影的预告片。
顾谦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极为俊秀的年轻人的脸。这一眼像是化了实质,咚地一声在他心上撞出了一声闷响。
他转过了头,对着司机问道:你认识这个明星吗长得是真的好看。
司机极快地瞥了一眼大屏幕,又把视线收回来看路:这个人是中国的嘛,近来都火到米国了,他们这电影口碑好像还挺不错的,导演也是个中国人,叫什么来着章什么
顾谦几乎没有思考就接上了这句话:章溯。
没错,就是他。司机说道,这个明星好像是姓方,我女儿房间里贴满了他的海报
司机在说些什么顾谦已经听不见了,他在说出章溯的名字的时候,方止的名字也奇迹一般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一定发生过什么,不过他不记得了。
像是一个梦。
有谁会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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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过来了一名栗色头发的女医生从办公桌后抬头,眯了眯眼睛看向病床上的男孩子。
男生皮肤很白,一头纯正的黑色头发,连瞳孔都是极纯粹的黑色,是个东方人面孔。
戴明环抬头看了一眼吊着的葡萄糖,把视线转了回来,礼貌地点点头:多谢费心。
他明明没有怎么熬夜,竟然在图书馆里不明原因、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一觉大概睡了四五个小时。
戴明环的平板被同学送了过来,他干脆靠在床头上处理起了课程作业,耐心地等着这一瓶水给吊完。
他是戴明环,目前在米国某学府读博士,没有不对,一切刚刚好。
当然,也许还差了一点。
他吊完葡萄糖,也就不打算吃晚饭了,去了一趟学校里的超市。
他挑了些水果,排队等待结账的时候,看到货架上有覆盆子口味的软糖,无意识地拿了一条下来,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结果,干脆又多拿了两条。
走出超市,凉凉的夜风吹来一股极熟悉的香气,戴明环顺着路走了过去,竟然有两个小男孩在卖花。
令人惊喜的是,居然还有栀子花,他来米国之后还没有见过栀子花,这好像只有在他回国的时候才能见到。
毫无悬念地,他把栀子都买了下来,数量也不多。戴明环把寝室里废弃了很久的透明花瓶取出来认真刷了刷,修了修花茎,仔细地摆了摆形状。环视了一周,还是把花瓶放在了电脑桌上,然后自己坐下来继续写没有写完的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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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天气还不错的下午,但是车刚好开到了山脉的另一面,阳光照着一侧的路牙,倒也不算太热。
顾谦的车抛了锚,这地方偏得很,群山环绕,手机上的信号已经消失很久了。
不过还好车后座上堆满了零食和饮料,顾谦也不着急,等着如果有来往的车辆,请人家到有信号的地方的时候帮他叫一辆拖车或者检修车过来。
这条路通往一个小镇,小镇挺欠发达的,但雪山却很有名,雪山下还奇迹般地隔离出了一片温暖的地界,长出了一片极繁茂的薰衣草田。
薰衣草一般是在六月份开花,而这里的花期却很早,山脚下气候温暖是一个原因,不过大概主要也是因为这是多少年来培养出的一群异类。
去的人一般都是为了爬爬雪山、看看薰衣草并且拍张照,路过的车不多不少,多久等来一辆主要看运气。
而顾谦今天的运气大抵是不怎么好,等了一个小时,才遇上一辆往回开的车。
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了,对面的车灯下照出一片翻卷着的浮尘。
顾谦在车里已经坐得腿都要麻了,此刻却一点都不想下去,他觉得很累。
大概,不是因为感冒吧,他想着。
那辆车就这样开了过去,顾谦的动态视力还蛮好,看清了车里坐着的一对中年男女,大概是去旅游度假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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