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兰的眉头和以往一样,但他黑色的眼睛里透着难得看见的不悦的神色。
蒙堤小心翼翼地凑在了尼德兰的脖颈下,像是亲,也像是贴在他脖子下,他跟你说什么了,叶弥。
尼德兰向来对他是言之必答,即便是片言只语。他撤掉了我上将职位。让我好好养伤。
蒙堤睁圆了眼睛。烟雾缭绕在车内,即便是开着车窗,风从外面灌进来,就像是把香烟的气味打得七零八碎,飞的位置到处都有。
为什么蒙堤看住了尼德兰黑色的眼睛。
尼德兰的眼睛并不想说话了。只留给他淡漠、纯粹的黑色。
王子的撤职书带下来,不过是怕他功高震主,收他兵权而已。
一路回家,蒙堤难得地安静。他以为接下来几天的尼德兰会像是在轿车里那样的沉默,冰冷的时候,但是尼德兰却全身心地陪他上学。
尼德兰自然有后手,他不交兵权,拖延转交。还有波塞冬战事频繁,不久必回再次征用他。
蒙堤趴在了书桌上,他的手里还握着银灰色的钢笔。钢笔下面的纸稿,被他涂出了一个又一个圈。
尼德兰就坐在他不远处,正在看着书籍。
蒙堤偷偷地往坐在他左前方的尼德兰看去,看见他的书本上面波塞冬语写着的《惠特曼诗集》。看见他坐姿。他孤劲的腰,微微枕在了靠椅上。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书本的下端,拇指用来翻页。
空气安静得就像是没有云彩的天空,偶尔一两只雀鸟飞过。那是尼德兰在翻页的声响。
有尼德兰在,谁都不敢告诉蒙堤作业题的答案,更不敢为他写作业。
蒙堤懊恼又苦闷,灰色的脑袋枕在了光滑而硬冷的桌面上,脸贴在了刚刚用钢笔抄写了几行的波塞冬单词,便不想再抄写了。以前尼德兰不在的时候,他从来没写过作业。现在要他写作业,是赶鸭子上架,是为难他小王子。
两个小时过去,尼德兰看完了一本书。作业写完了吗
蒙堤用闷重的鼻音回应他:没
趴在桌子上,手里的钢笔在缓慢地转动着,波塞冬的单词被他抄错地继续抄写着,而他还不知道。
尼德兰走了过来,看见他纸张上抄写着新单词,一看是文法作业。
提醒他,字母抄错了,蒙堤。
蒙堤才从桌子上抬起小脑袋,看着单词本和纸张,哪呢。
尼德兰白色的手指指在了纸张上那像是狗爬的字体,ш抄成了щ,这里ч写成了ц。ъ和ь要区分好。
蒙堤才发现了自己纸上的错误,尼德兰看见他因为趴在抄写的纸上,脸上印下了一点钢笔的墨迹。
于是大手过去,替他揉着和擦着他那脏兮兮的脸蛋。
你看你脸。
蒙堤借机把脸蛋蹭在尼德兰宽厚的手掌上,像只英短猫一样,灰色的毛发,那享受的表情,叶弥教教我。我计算不会。于是翻出了数学的作业来,交到了尼德兰的手上。
尼德兰没有接过,把乘法口诀背完就会了。
蒙堤撒娇,我不会,教教我,叶弥你最好了。
最好的叶弥装作听不见,找了张椅子坐在了蒙堤的旁边。因为尼德兰的过来陪,蒙堤坐正了身体,抄写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时间就像是海洋的波浪,夜里在轻轻拍打着窗户的玻璃。
时针走到了十一点的位置上。蒙堤拿出了最后一份作业,他今晚在磕磕绊绊的乘法口诀的背诵中度过的。尼德兰看了下作业的题目,要求写首小诗。
蒙堤委实委屈的脸,我文法不好。我真的不会写。
然后困意连连,还要撑着小脑袋,要完成最后一份作业。换在以前,叶弥要求他作息,在九点钟前他依旧进入了酣甜的睡乡,在睡梦里和叶弥玩着这样或那样的玩具和游戏。
蒙堤趴在桌子上,疲惫和困乏袭击着他大脑,他抬起的微弱的眼光,灰色的瞳仁里映着那依旧神采奕奕、美艳的尼德兰军官。
我不会,叶弥。
叶弥看完了题目,难得地、温柔地对他说,很简单。
蒙堤依旧趴在桌子上,用沾了不少墨水渍的小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他困得就像是夜里还要守门的老狗一样。眼睛还在一睁一合地斗争中努力地撑开着,看一会儿头上那摆动的钟,又看一会儿尼德兰的英俊的脸。
尼德兰的面容在他面前模糊,又分散出好几张,再次合在一起时候,蒙堤的眼皮就要一直耷拉而不再睁开。
叶弥读了两遍题目,准备跟蒙堤讲解的时候,发现这小鬼淌下了涎水。
一挥而就。叶弥把文法的作业本放回了蒙堤的书包里。把这个小懒虫抱进了卧室里。
第二天的早餐和轿车里,是在蒙堤踉踉跄跄的口诀背诵中度过的。
他回到学校中,看见了丽莎那双忧愁写成的眼睛。丽莎问他签名带来了吗。
蒙堤回答道,没有。丽莎那难过的情绪一下子弥漫在整张就像是雪绒花的脸上,她委屈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蒙堤之前戏弄了她好几回,偏偏就是故意惹哭她的。
蒙堤看住她微微抽动的肩膀,便不再向她投去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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