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听这句话,其中的卑微恳求实在是不难让人生出恻隐之心。
可时处却是蔑然笑了笑:“不必,这等好的草药,三弟自己留着用吧,万一哪天出个意外,这药或许能救你一命也说不准。”
时宣似乎晃了一下,然后像是突然失控,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腕:“皇兄……”
时处眼神如刀刃,一寸寸切割着他搭在自己肌肤上的手。
宁远护主,一时挡在时处面前隔开二人。
时宣松开时处的手,轻笑一声,声音飘渺的似乎是从天际传来:“皇兄,如果有可能,我们是否能冰释前嫌?不再同根相煎?”
时处这次倒是给了他两分眼神,因为他觉得这问题可笑。
他勾唇:“你说呢?”
他来这三年,数不清的明杀暗杀,数不清的算计谋害,到现在问这种问题,着实无趣。
这一夜歇在浮云殿,一夜无梦。
第二日回府,就有人来禀告说,大皇子送来了一只白狸。
白阳暖日,树影婆娑,时处去见那只白狸时,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半张脸隐在林荫中的男子。他弯下腰来,看着眼前的白狸,眸中沁出一点柔软的笑,正是景臣。
景臣此人,唯有八字。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朝歌第一等的权贵之家,景氏的嫡子,世家大族里面一等一的楷模表率,一言一行无一不是天下士子效仿的标杆。
最关键的一点,他是时处的竹马。
竹马这个东西,时处觉得很新鲜,可新鲜归新鲜,该利用还是得利用。
他收起心底浮动的思绪,走过去问:“你怎么过来了?”
景臣抬头,声音清朗温润,一如其人:“我听说你昨夜歇在了宫里。”
时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顺手拿起一旁的纸扇,那只白狸却凑了过来,时处拨了拨那白狸的头想要把它拨到一旁去。
景臣半天得不到他的回答,也没有半点生气,只是无奈道:“阿处。”
时处顺口说:“嗯,昨夜宴席散的晚,宫门落了钥。”
景臣稍顿了顿才问:“昨夜你见到三皇子了?”
“见到了。”
景臣又不说话了,半天才问:“这只白狸是大皇子送来的。”
说起这个,时处也觉得奇怪,因为这三年来,他可谓是和这位名义上的大哥没有半点交集,若硬要说有什么交集,那就是时处曾经给他泼过两盆脏水。
除此之外,时处实在是想不到别的。
现在,他却送过来一只白狸?是何用意?
他低下头,正看到这只白狸又蹭了过来,伏在他脚边,轻轻的叫唤了两声。
景臣温柔的笑笑:“它似乎粘你。”
时处仅有的三分善心,分在人身上尚且都不够分,何况是现在对着一只白狸。
所以,他用脚尖将那白狸不动声色的拨了过去。
那白狸一个翻滚躺在地上,露出雪白的肚皮,呜呜的叫着。
他愕然看了半晌,一时不受控制笑出来:“碰瓷?”
景臣不解:“碰瓷?”
“没什么。”
说完这句话,竟将那白狸抱起,轻轻的给它顺了顺毛。
第二天时处就病了。
这次病势来的凶猛,等太医赶来的时候时处已经昏迷不醒了。
那太医一看就知道不好,当即就让人先用参汤把命给吊上。
折腾到日落西山,总算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宫中正坐的皇帝与林贵妃放下提着的一颗心当即大怒,天子脚下,竟有人公然谋害皇子,查!
查了三日,那太医颤颤巍巍不确定的说,恐是因为时处那只白狸身上沾了积雪草。
积雪草这味药很常见,偏偏时处碰不得。
按照系统给的之前的信息来看,关于这件事,绝对当得上狗血离奇四字。
事情是这样的,时处的母妃当年怀他的时候被另一位宠妃下药谋害,后来勉强保住这一胎却还是早产了。
时处自生出来便体弱多病,十岁那年,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出宫的时候被强人掳了。
时处当时看到这段的时候深深地皱了皱眉。
此言先不提,说起时处被强人所掳这件事,当年确实是震惊了整个朝歌。
时处那是谁,是琼国最尊贵的二殿下,是林贵妃的眼珠子,是皇帝的心头肉。
最后人找是找到了,却也就剩半条命了。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折腾的,皇帝硬是请出山了一位鬼医,那人也是敢,竟直接将蛊下在了时处的体内,就这样,以蛊养命,从鬼门关把时处硬是给拉了回来。
可因为积雪草这味药与时处体内蛊虫相克,所以那鬼医离去前千叮咛万嘱咐,他这一生都碰不得积雪草,否则,轻则重伤,重则殒命。
所以,宫内的林贵妃在听到积雪草三个字的时候,两眼一闭就已经晕了过去。只留下震怒的皇帝一人,要求彻查那只畜牲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天子的盛怒之下噤若寒蝉。
时处苏醒时,连绵数日的阴雨笼罩了整座朝歌城。
整个房内安静的听不到一点动静,唯有他额上的冷汗顺着他的肌肤一滴滴滚进衣领。
他想开口,喉咙却火烧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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